从勤政殿出来,范庭梧只觉后背发凉,冷汗直冒。
他非这个时代之人,但是却也不是不懂历史,自古以来,帝王之位的争夺无不是你死我活,血流成河的。
之前,他为了自己在这个时代的宏大理想,挤破脑袋进了这皇宫中,才知这里头的暗流汹涌,急流险阻。
叶家的事是他想得简单了。
他以为岑贵妃只不过想借用叶二郎挤开自己,好让皇上身边都是他的人。
可是没想到这步棋却是埋得这般深。
不行,他得先去告诉薰然这件事,得让薰然有个准备。
至于太子殿下那,身为皇室之人,又是皇位之争的核心人物,这些个提醒不用他。
匆匆走出宫门,范庭梧坐上轿子便直奔行馆而去。
谁知走了半日,却觉不对。
“停轿停轿。”范庭梧挑开帘子大叫,这里已经不是去行馆的路了。
只是轿子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情急之下,范庭梧决定跳下轿子。
谁想刚一落地,就滚到了一边,还未起身,就觉脑袋一阵剧痛,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洛城,叶家香坊。
薰然用小匙将一抹香粉舀出,正欲放入调盘中,却一时晃神,手晃了晃,粉末都落在了案几上。
薰然放下小匙,按压着胸口,只觉心神不宁。
推开香室的窗户,薰然深吸几口气,稳定心神,正欲回身继续研香,却听见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薰然刚刚平复的心不由又提了起来。
“祥伯,出了何事?”薰然瞧着祥伯脸色不佳,急急问道。
“三郎请娘子速速回府。”祥伯道。
“府里出了何事?”薰然顿觉强烈的不安。若是母亲请她回府,还有可能只是内宅不宁,但若是三叔请她回去,那说明府里有大事发生了。
“来人未曾细说,直说请娘子速回。”祥伯说道。
薰然不再多问,赶紧领着春柳往回赶。
一进门,就见三叔叶归心、母亲周氏、三婶乔氏,还有汀然、芷然都坐在正堂,个个神情肃穆,令人不由心中发颤。
“出了何事?三叔?”薰然问道。
叶归心瞧了瞧周氏,随即重重叹了口气道:“阿宛,申国公殁了。”
薰然眨眨眼,似乎没听清。
“什么?”薰然发问。
周氏起身上前,拉住薰然的手道:“申国公去世了。”
薰然这才回过神来,问道:“那阿娘是要起程去京城了吗?”
周氏点头道:“自然要去吊唁。”
叶归心也说道:“原本应该是大哥和大嫂一同前去最为妥当,但如今大哥不在,我也不便前往,阿宛,还是你和你母亲一起去趟京城吧。”
薰然想了想,点点头。
此事,还是她和母亲前去比较合适。
“世子可曾继位?”薰然问周氏。
“自然是要继位的,待丧期一过,圣旨搬下,世子便能继承爵位。”周氏说道。
薰然暗暗叫苦,前世也是这个时候,朝堂开始动荡。
看来那一场腥风血雨是躲不开了。
只是如何才能让叶家在这场风暴中独善其身呢?薰然觉得这次去京城是个极好的机会。
说走就走,薰然和周氏即刻起程,前往京城。
薰然一路上想着,到了京城,定要去行馆瞧瞧范庭梧,和他商议一下接下去该怎么办。
周氏瞧着薰然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阿宛可是在担心什么?”
薰然摇头道:“没有,只是在想申国公去世,这朝局怕是会有所改变。”
周氏道:“那是自然,原本皇后和岑贵妃两者之间能够相互制衡,但如今,怕是皇后这一方要示弱了。”
“可不还有魏国公他们吗?世子继承了爵位,申国公一脉也并未动摇。”薰然道。
周氏道:“虽然如此,但是世子的根基毕竟不必申国公,而岑将军连获胜仗,怕是气焰更盛了。”
周氏的担忧何尝不是薰然所担忧。
前一世朝堂的转折点就是在申国公去世之后,这一世怕也是如此。
二皇子上位,就意味着他们这些与太子走得近的人的末日。
不,不能让这些事发生,薰然决定要和世子好好谈谈。
车轮咕噜咕噜地转着,每一声都敲在薰然焦躁不安的内心上。
申国公的葬礼自然是声势浩大,来往宾客众多,薰然和周氏这样的只能和世子打个照面,未能有细说的机会。
平日里,周氏和薰然只能住在小祖姑母叶娟府内。
叶娟能够扶正,多半归功于周氏和叶慕贤,所以她对他们客气得很,一日三餐,吃穿用度,都极其到位。
“这几日我见谢二郎终日忙碌,似乎朝中有事。”因为住在叶娟家,也就发现了申国公的弟弟,叶娟的夫君连日的忙碌。
“正是呢,听说婆利突罗朱国屡犯边境,岑将军却忽然染病,不能带病,朝中将领竟无人能敌,这时候已攻了我西南边境两座城池。”叶娟叹气道。
“此时又逢申国公过世,夫君真是两头兼顾,累的喘不过气来。”叶娟心疼自己的丈夫,不由地连连叹气。
周氏附和安慰了几句,却见薰然低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薰然此时听得婆利突罗朱国来犯,不由想起了惠歌公主。
她曾远嫁那边,直到王子病逝才回到旭朝,这些年来,两国向来修好,怎突然间就来犯了。
而这岑将军早不病晚不病,却在这时候生病,难保不是装病。这里头怕不是表面看得那般简单!
申国公刚刚过世,婆利突罗朱国来犯,岑将军借病不战……
薰然忽然惊出一身冷汗,要是这时候岑贵妃借机逼迫皇上另立储君,那所有的一切不都会和前世一般了吗?
皇上很有可能迫于边境压力而听了岑贵妃的,废黜太子,另立储君。
薰然仔细回忆,太子被废隐约就在这一年的冬至。
那么,叶家在这种情形之下是重蹈覆辙还是突破重围,就看这一次,岑贵妃能否逼迫皇上另立储君了。
若是要另立储君,必然要找个缘由废除太子,那么太子有什么把柄可让他们抓在手上的呢?
薰然觉得,她势必要去见见世子谢安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