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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潜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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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急行,昼夜未歇,明月携孟华赶至越州恰是拂晓时分。适逢旬初,江休至城南‘济善堂’义诊,未宿在府中。明月略作收拾,便差人请江总管回府。

‘济善堂’是月家在城内开设的行善布施之所,接济城中贫困病弱或无家可归之人。数年以来,每逢旬初二日,江总管会至‘济善堂’义诊,因其医术精湛、品端心慈,为城民交口称颂。北方安京、豫郡、齐郡交战,豫地成批难民南下避祸,前来‘济善堂’求医问药之人激增。昨夜忙至子时方歇,天尚未明,江休便又起身开诊,正值繁忙之时,听得府中来人传报,料想明月必有紧急之事,心下虽极是不忍,却也只得差人先将患民安顿,便策马急奔回府。

池内碧翠连顷,莲尖初露,池岸月白长影静立,宛如根植淤污的素莲,不染纤尘。江休的心,莫名痛楚,不由缓停了脚步,隔栏凝望那抹背影。

明月静待了片刻,仍不闻那步音趋近,侧身回视,四目相对良久……。明月略垂了眸,面上换出闲闲浅笑,也免了寒喧问候,

“大哥,我有事与你相议。”言语间径直行向书房。

江休仍在廊内静立了阵,待面上自嘲的笑意退却,沉步转入书房。

两厢隔案坐下,明月抬手为江休斟了茶,自己却满了杯沉酿,品饮片刻方道,

“大哥也知晓,绿袖在番州嫁了户好人家,我三日后启程,可有几桩事尚放心不下,还请大哥与方大人留心。”

江休心中暗讶,北地战火延绵,时局随时有变,明月当然不会闲来无事去探看绿袖,番州?不正是朝中守兵驻扎之地。西行过金州与凉城,便至玉门。番州到底有何要务?抬眼示意明月续言。

明月却未接着提番州之行,而是将越州要务一一细述。江休静听后沉吟片刻,

“头两件应是无碍,这第三件----,越北淮江与泽湖近两年未曾清淤,是该休整,但也应等秋后水竭更佳,夏收过后便开始,不仅误了夏播,界时是汛期,须多耗人力财银。”

明月略侧开眸,“休整宜早不宜迟,这两年风调雨顺,囤粮充裕,也不缺这一季秋收。”

虽觉蹊跷,见明月坚持,江休也不再驳言,两人同车赶至府衙,与方大人细商后,定下诸事,

一,是南下避战的难民,一律由‘济善堂’收容,用度由府衙与月家各出一半。

二,郡中广为征兵,同时鼓励难民中青壮劳力入越军,以备不时之需。

三,越北淮江与泽湖境内,今年夏收后不再种植晚粮,调集劳力清淤泥,扩河道。

议毕在衙内用过午膳,二人同车而返,行至岔口,江休唤停车马,向明月轻言,

“你先回府,‘济善堂’那边事务繁多,我直接步去便可。”言罢步下车去。

明月却也跟着跃下车,嘱车夫先返,回身笑向大哥,“今日得空,我去给大哥当布药小僮!”

江休略怔了怔,唇角隐约绽出朵笑,静视当年相伴为乡民诊病,总是多这少那的‘布药小僮’。

瞧出大哥的心思,明月挠首干笑,“大哥放心,‘药典五卷’我已倒背如流!”

未再言语,两人沿着城中水道南行,午后烈阳被道岸浓阴阻隔,轻风拂面,甚是宜人。双影渐渐分了前后,仿佛幼时伴行于青蓬山道。江休目光遥视水道尽处,耳下倾听侧后轻灵足音,亦步亦趋一如当年,每一步都踏在心上,似是从未改变……

明月略合了眸,静听身前步音跟行。那步音仍旧沉稳有律,和着心拍,莫名使人宁静心安,仿佛永远不会远离,却终有一日会远离。明月唇角抿着抹不去的笑痕,闭合的眸间却泛出丝丝潮意……

深夜,书房内未如往日般明烛曳照,明月独坐在暗中,目光越过窗,落在月色中静谧的莲池,脑中浮现的,是大哥日间诊病时温和认真的侧面,忙里偷闲回视的笑颜。

‘门主----’红绡立在院中,门主传自己子时到院里来,分明人在屋内,等了半晌却不闻声?

明月听得唤音,方觉自己竟在出神,无声自嘲地笑了笑,燃了烛灯唤人入屋。

夜深人静,门主相唤必有要事,红绡兴奋地睁大了眼,等着门主指示。

“去年某个夏夜,我曾坐在此,冲池内扔了个物件,你可记得?”

红绡扭眉苦忆,门主时常冲池内扔物件,到底是哪桩?

明月一面正经,“嗯,那物件闪着彤光,挺耀眼。”

“哦,”红绡一拍额,“对对,那夜门主面上被掐出青痕,我替门主敷药来着。”

明月干笑,“这样说来,你记得那物件的落处喽?”

探首冲窗外望了望,红绡抬手一指,“那边!”

“不愧是红绡啊!好,去把它捞上来!”

直到被门主哄下水,红绡还在震惊中,门主转性了么?池中水并不深,却沉着数年的淤泥,滑腻软绵异常,游鱼足下穿游,鸣蛙头顶飞跃,激起红绡一身鸡皮。

“门主,有个簪子。”红绡冲立在池边的门主轻唤。

“不对,是一串石头!”明月鬼祟地压低嗓音。

“摸到个玉佩。”

明月翻眼,“是一小串!”

“这有一串-----珠子!”

“要石头!泛红光的!”

红绡懊恼,只得继续移足在腻滑中摸索,香囊、镯子、一串-----贝壳、又是镯子!、绣鞋?!腰扣……

直到泡得脚皮发皱,红绡怀揣一把珠石上岸。案上摆着各色串珠串石十来条,偏没有彤色的。明月扭眉,凭着记忆拎起一小串暗黑的石子,细瞧半晌无奈叹气,这付丑样子怎么交差!笑气已在胸中乱窜,红绡赶紧掩口打个哈欠。明月没好气地横了一眼,却也抑不住地笑了起来。

番州地处狭地,恰是两条山脉并夹的隘口,易守难攻,朝中大军退踞于此已有数月。正是初夏时节,城外东出驿亭处,歇着一队人马,三五聚在一起,低音议论着冬日里都要撑阳伞、带纱纬的当家夫人,这回竟冒着烈日苦候三天。所候的明姑娘不知何许人也?

步大当家怜惜地为娇妻抹去额上薄汗,一掌执团扇度着风,“今日定会到了,莫急。”

绿袖收回巴巴望疼的眼,抬掌也为夫君试去汗珠。步当家暖笑着轻问,“可要饮些苦药汤?”

“留着留着,那是门主最爱饮的。”绿袖瞪目低语,眼又急急转向山弯尽处。

步当家笑视兴奋异常的夫人,“还多着那,不缺这一碗。”抬手唤随从取来。

姻缘天赐,绿儿自言原是出身‘云手门’,后流落番州,恰被自己遇着,想起当日情景,步当家面上浮出温柔笑意。‘云手门’是越郡最大的镖局,包揽了东南九成镖物,分舵遍布大半个中原,与步家也有生意来往。自己的镖局在番州数一数二,但与‘云手门’仍是无法相提并论。绿儿在家中落了脚,常为局中事务出谋划策,白日局中随行,月下秉烛夜话,情苗疯长,三月后便定下婚期,绿儿双亲早丧,只差信回了‘云手门’。直到那日‘云手门’安京分舵的大掌柜亲自送厚礼上门道贺,自己才隐约明白,这湖边捡来的小娇妻,恐怕不是在镖局打杂那么简单。

五日前绿儿收了件急信,便兴奋紧张地夜不能寐。行内皆知,云手门内事务皆由越州总舵一位四十开外的掌柜统管,虽然传言‘云手门’当家另有其人,却也只是传言。那日绿儿急将自己拽入房中,神秘兮兮地宣布‘云手门’的门主要来到访,更让人惊异的是,那门主竟是位二十出头的女子!绿儿嘱咐此事不得声张,料想夫人必有隐衷,也未再追问,只吩咐下人着手准备。

直至日头西沉,众人叹气着准备返城,山东尽处却弯出一辆轻车,悠悠然顺道缓进,绿袖辨明车顶徽缨,箭步冲出驿亭,端端立在道边迎候,众人顿时起身忙碌,列队举目凝望。

待车晃晃悠悠驶近,绿袖提裙迈步奔上前。车帘后探出只素白的掌,荷色长影顷刻便已立在众人眼前。绿袖回身招呼夫君。两厢见礼后,步当家抬目将人细瞧。此人身形在女子中甚是高挑,几乎与己平视,面色出奇地净白,眼眸澈如明泉,盈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清美异常。

明月由着众人探看,这步当家中量身材,广额方颊,浓眉星目,一望便知是品性端方,热诚实心之人。抬掌携绿袖步至亭间。缓饮了数碗‘玉壶冰’,明月笑嗤不正宗。绿袖嘟唇嗔视,撇下夫君与明月挤入车。一行人浩浩荡荡打道回府。

接风晚宴,绿袖毫不犹豫地将夫君‘献出’,步当家最后醉饮地被抬回房去。绿袖引门主返东厢休息。待清退了下人,明月自顾松了发髻,倚在椅中轻笑,“绿袖啊,那便是你比小翼英武,比我俊俏的良人?”

绿袖老实步到椅前,曲身跪下,“绿袖擅自私定终身,有违门规,请门主责罚!夫君并不知实情,还请门主开恩。”

明月由她跪了半晌,方轻叹,“酒品如人品,你那夫君是个坦荡实心之人,是你的福分,你我主仆一场,‘云手门’便是你的娘家,我已知会门下,认你为义妹,往后门内安京以西的镖物皆转包给步家,也算给你撑个脸面。”

绿袖一时无语,泪如走珠,倾身俯在明月双膝痛哭。明月静笑抬掌拍抚其背,片刻后轻语,“番州守军封关了么?”

绿袖何等精灵,即刻收了泪,“绿袖纵是为人妇,也仍是‘云手门’的人,门主有事直管吩咐!”

“五日内,越州会有一批财物发至步家镖局,你须在十日内用其购置粮草布匹,并押运出关,囤于门下金州南郊的货仓内便可。此举尽量低调。万莫惊动守军。”

时下朝中征兵提税,十日内备齐粮草虽是不易,倒也并非难事,以步家在番州的人脉,买通官员避开守军出关也是可行。绿袖思忖了阵,“门主,此事可行。但金州与凉城已被朝庭放弃,被北厥拿下是迟早的事,人人都忙着把财物迁回关内,我们为何-----”迎上门主清冷目光,绿袖嘎然转话,“请门主放心,绿袖一定将此事办妥。”

眼见门主面色趋缓,绿袖的掌鬼使神差地又扒上明月发屑,“天啊!这还能看吗?!”

明月急要藏,掌又被握住,“你瞧瞧这指甲,我就知道,你趁我不在又偷懒!”

不由分说,明月被按倒在倚榻上,被扒得只余亵衣,发上抹着榄油、面上肩头涂满脂膏,两只爪子泡在不知名的稠浓香液中,全身滑腻腻、凉嗖嗖……

绿袖见人闭目养神,更是得寸进尺,“门主,你知道吗?去年深秋我逛到番州,那日着了新置的小衫顶着凉风在湖边照影,有人猛冲过来拉扯我,我奋力反抗,他竟将我一拳打昏,待醒来已在别人家中,一群人围着安慰我,俺的个神,居然以为我要自尽!门主你莫笑,那救我的‘英雄’就是我夫君哦。他虽生得平凡了些,可热心又仗义,很痛惜我的,女人啊,有人痛惜比抹什么都管用!你也老大不小了,我听说你认了天晔公子作义兄,可以考虑一下嘛!凉城的李公子,就是总来楼里那位,好象也还没有娶亲哟,天下好男儿那么多,就不要死守着那----呀,你不要皱眉,看看,腕上青筋都出来了!好了好了,不说这个……”

明月牙关紧咬,心下打定主意夜奔,否则几日下来,不知还能否‘活’着出关。

夏日午后的玉门,炎热异常,玉门镇外北厥营口,守兵正在昏昏欲睡。天尽处突然出现一骑急奔,马上湖绿身影格外惹眼。待人近,竟是名身着胡装,汉人容貌的俏丽女子。

守兵立刻醒神,容色‘肃整’地盘问起来,

“这是营区,来者何人?”

“兵爷,我是凉城人氏,受人之托,为六王爷送个物件。”

凉城本是胡汉混居之所,见她身着胡装,北厥语字正腔圆,犹是悦耳,守兵面色缓了几分,“是何物?”

那女子倒也大方,回身至包袱内取出一方锦匣,交由守兵,“兵爷,请您代为传送,我就在此候着,等回话!”

守兵见那东西颇为贵重,也不敢耽搁,回身入营将锦匣交由内务兵急传。再至营口见那娇花般的俏姑娘仍在烈日下晒着,不免心软,拎了张条凳放至营门侧的阴处,唤人坐下。那姑娘知恩,在包袱取出几枚鲜果,甜笑着递与守兵,一立一坐,闲聊起来。

夜郎此时正在校场观督,天气虽热,身上仍是披着软甲,眼见一名内务兵立在场边,神色犹豫。那兵卒见王爷望向这边,忙将掌中锦匣高举,夜郎恼他搅了兴致,转首不理会。直至操练结束,径直回帐。软甲正解到一半,又见方才那兵卒立在帐外等候,“何事?”

“大帅,营口有位姑娘递个物件进来,说是受人之托专程给您的。”

又是姑娘!近身待卫心下默笑,接了锦匣恭身交予王爷。夜郎随手接过,触动匣扣,锦匣弹开,里面竟又是个小些的锦匣,夜郎哼笑,又打开,仍是更小的锦匣,再是一幅软绢,又是一张锦帕,足足拆了七八层,终于见着最里的一枚小锦囊,握在掌中捏了捏,似是几枚硬石,猛然心下一突,顾不得解开囊绳,弹指将锦囊撕裂,一串乌黑巴溜的石子落在掌中。身旁待卫不由扭眉,这是什么东西?还未回神,身旁主帅已闪出帐外。

“人呢?”夜郎急急吼向兵卒。

“应、应该还是营口等、等回----”话未说完,便见主帅已向营口飞奔而去。

待卫也慌了神,急急追出,大帅的软甲还有一半挂在身上,这急得是什么!

营口已近,便听得那媚软语音正在欢谈,夜郎心下一松,却又莫名泛怒,离了越州就浪荡如此了么,连个守兵也不放过!(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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