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柔婕妤虽是柔弱女子,力量用的巧妙,自然也是能伤到人的。当然了,她肯定是无心的。”
宗渊盯着我笼着笑意的脸庞,半晌竟无奈地摇摇头,“妹妹真是菩萨心肠,但我劝你还是莫要养虎为患,更不要为虎作伥,免得来日追悔莫及。”
我心内惊慌不宁,不知宗渊这番话是不是在怪我对心有歹念之徒的包庇纵容。
我确实对柔婕妤尚存一些私心,我们两个因舞结缘,如果不是泾渭分明,分立在权利的两旁,能彼此成为你知心的姐妹也未可知啊。
眼看着柔婕妤在刀尖上起舞,拿自己的生命当儿戏,却铺就别人称王称霸的道路,我总是替她不值,所以今晚才忍不住出手破了她意图刺杀君王的计划。
“世子所言,我怎么听不太明白。”
宗渊胸口一起一伏,恨其不争地看着我,似是被我气得不轻。西风卷着雪花在巷子里打着转,扫过我们脚边的积雪,扬起一阵冰晶,在渐渐远去的大队人马支起的灯火中悉悉索索地闪耀着。
“罢了,也不知前世欠了你什么,你偏要任性妄为,我便只好竭力护你周全了。”
宗渊的话虽轻,却那样分明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落进我耳中,在这幽深昏暗的地方,在这滴水成冰的夜晚,如一股暖流温暖了我的心。
我赶紧低头,微微屈膝道,“多谢世子成全。”
鸢儿也跟着我行了个常礼,我转身告辞,害怕晚一秒,眼泪就要滑落下来。
我带着鸢儿回到未央宫,奴才们合上宫门,属于我们未央宫上下的欢庆就开始了。一宫的主子奴才围炉闲话,每个人都来自天南海北,除夕守岁本就是人最思念故土的时候。
母妃几乎将按例分到的年礼悉数上给了下人,我已慷慨地拿出些散碎的银子分给众人,总归推己及人,于这幽幽宫墙围起的世界来说,我们都是异乡人。
奴才们也高兴,便你一言我一语,争先恐后说起了自己家乡的趣事,把母妃笑得前仰后合。
我表面上亦是喜不自胜的,但总是无法让自己完全融入进来,一天的思虑和紧绷的神经在此刻,全部变成了不可抵挡的困意,我就这样第一个睡着了,一夜无梦度过了这个难忘的除夕。
新年伊始,冬日里我就像猫儿一样越发懒动,直到母妃差人硬生生把我叫醒,我看窗外依旧是茫茫一片,雪还在下着,过年的热闹也仍旧在延续。
初一一早,各宫都要到太后的慈安宫去问安贺岁,我纵然一千一万个不愿离开我暖融融的床铺,还是挣扎着爬了起来。
这宫里的皇亲国戚数不胜数,走马灯一样我尚且没有全部认清呢,今天我又要再见一位重量级的人物,也就是我的皇祖母。
说起来这位皇祖母,相较于父皇,她倒是跟亲近我的母妃一些,她是我母妃的姑母白章安。
说起这位姑母,宫中没有人不竖起大拇指,她自侍奉先帝以来就勤谨奉上,和睦宫闱,虽膝下无处,但仍旧位列四妃之首。更受先帝的托国之孤,抚养我父皇长大成人。
虽劳苦功高,但从不居功自傲,瑾守太妃的本分,父皇称帝,大婚之后,因感其恩德,照例与她母子相称,并加封尊位为隆德太后。
我仰这位皇祖母的大名已久,早就想拜见了。能在宫中屹立一生不倒,并且言行无亏,没有丝毫行差步错,她在我心里早就被奉为神一般的存在了。
除此之外,她还一手养育了宗渊长大,大家明里暗里瞧着,宗渊的平行远在父皇的两位亲生的皇子之上,大伙儿于是更加尊崇太后了。
太后偏居皇城一隅,雪天难行,我和母妃不坐软轿而是搭乘马车,走了一盏茶的时间便也到了。
远远就闻见缭绕的檀香气味,临近太后宫殿,母妃也是抑制不住的欢喜都写在脸上,宫人解开门帘,我们一前一后迈进去,室内温暖如春,阵阵欢笑从内室传来。
我和母妃赶紧解了身上的披风,来不及看清座下都有谁,先下跪向皇祖母和父皇问安。
皇祖母仍旧是未语笑先行,朝我招招手说:“半年未见朗朗了,来,坐到我跟前来。”
我提起流光溢彩的暖袍下摆,三两步就跨了上去,依偎在皇祖母身边。
皇祖母一身喜庆的服装,花开富贵锦缎小褂衬得脸色极佳,虽然青丝已半白,但仍旧很有精神,虽身份贵重,却不追求装扮,简单挽起的发髻上只插着一只如意金簪。
皇祖母不轻不重地捏着我的手,她的手虽不再细腻光滑,但依旧柔软但并非无力。
“不错,小手暖融融的,前阵子听说你感染风寒,大病了一场,可把我担心坏了。现在可大好了吗?”
“回皇祖母,已经痊愈了,劳烦祖母挂心了。”
皇祖母笑起来眼角的纹路像朵菊花一样绽开,“不要仗着年轻,为了漂亮就一味贪凉。冬天最是要保暖身体,我看这一屋子丫头都穿得跟面团一样,粉粉的,但也丝毫没有消减容色。
可见天生丽质,美人怎样都是美的。”
在座的公主听了这番夸赞,个个都笑逐颜开。皇祖母果然是个慈祥的大家长。
皇祖母示意宫人呈上一件翡翠珠串,亲手为我戴在颈上。珠子颗颗都是翠色欲滴的,浓郁得好像如若扔一颗进渭河,便能染出一江的春水来。
我都听到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了,这一串宝贝要是被我带回那个世界,估计一辈子荣华是受用不尽的了。
我赶紧收起自己市侩的样子,连声道谢。
父皇看我欢喜,也是一脸宠溺,“太后宫中但凡有些好东西,都赏与了儿孙了,难怪你们这些机灵鬼每到给太后请安的日子就全部落空,比问我这个父皇的安还要勤快呢。”
太后心里必定是跟吃了蜜一样,但还是假意嗔怪道:“皇帝这样说,可不是折煞了这帮孙儿的孝心了。我一个老妪深居简出,金啊玉啊的对我全无用处了,只要儿孙高兴,记得常来探望,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让我欢喜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