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儿心疼地埋怨我，“公主，您又想什么走神了，还是瞌睡了。绣得粗糙点也没什么，但留神别伤了自己啊。”
“凤求凰，凤求凰……凤舞剑，凰舞扇……”
我口中反复念叨着，浑然不觉指尖上那点刺痛了。
鸢儿看我魂不守舍的样子，柔声问道：“怎么了公主，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我低头看着那上好的金创药迅速封印了我的伤口，竟然不落一点痕迹，“没有，我没事。去，帮我去内务府找一身凤求凰的舞衣来。记得，要和柔婕妤一样的，不要惊动旁的人。”
“诺。可是公主怎么平白无故惦记一身衣服了？”
我小心藏起眼眸中晶亮之光，说：“柔婕妤不是要给父皇惊喜吗？那我便也一同助个兴好了。”
算上中秋那次，除夕是我得以参加的第二场合宫家宴。新年的气氛在这一晚达到了顶峰。
走进正殿，只觉得扑面而来的暖意，好似春回人间了。
各宫妃嫔首先给皇上、太后和皇后见礼，然后是太子和诸位世子，最后才到公主。
即便是已经出阁的公主，比如大公主裘玉，只要人还在京城住着，都要携家带口回宫来过年的。
在场的皇亲国戚打扮一应都是极其奢华而精致的，珠光宝气在正殿通亮的烛火下熠熠生辉。好一派繁华盛景。
父皇赶紧驱我们入座，“今日是家宴，又是除夕，辞旧岁迎新年，普天同庆，皇家自然不能例外。
自我临沧建都以来，这正好是第二十个年头了。朕忆往昔峥嵘岁月，感慨良多。金戈铁马的豪情似乎还在胸中涌动，而转眼已是儿孙满堂了。
大家每每欢庆，自当尽兴，但也不能忘记这江山基业的得来不易。”
话既至此，我们都一并起身再拜，“谨遵皇上教诲。”
觥筹交错，大家都有些微醺了，正殿中热腾腾的气氛正向面前咕咕翻滚的暖锅子，温温热热的，把人都哄得开怀了起来。
就在这融洽的氛围中，柔婕妤带着伶人们华丽登场。
她高高挽起青丝在头顶心朝着一个方向张扬开去，好像凤之尾羽，秀美清扫，长长的一笔如远山的轮廓并入鬓发之中。
烈焰红唇，顾盼生辉，足下生莲，那一抹浓烈似酒的妩媚，要令多少男人心醉而倾覆。于是连她手中挥舞的木剑，都好像跟着绵软、温柔起来。
我突然起身扯开将两片衣襟合拢的绳结，露出那身和柔婕妤几乎相同的舞衣。
今朝与她共舞，她是凤，我是凰，众人料到这样一出，柔婕妤的神色亦是惊愕的，只是多年的底子让她不至于乱了脚步。
我脚下打了几个旋子，立刻就到了柔婕妤的身边，团扇的轻盈与流动代表凰的柔美，而木剑的沉重和沉稳，代表凤的刚毅。
我们忽高忽低，忽缓忽急，配合地天衣无缝。
美酒佳酿已让众人的眼神迷离，不然怎么看不清柔婕妤手中的那柄木剑也透着悠悠的寒光。那剑尖似乎是用黄铜打造的，所以才能以假乱真，鱼目混珠。
曲声渐渐激昂，我们上下翩飞令人眼花缭乱。众人只道拍手称好称快，却不知我正小心避开柔婕妤那利剑的锋芒，同时也要留神她莫要伤到别人。
柔婕妤知道我隐隐对她造成的阻碍，虽然引而不发，却在不经意的动作间对我步步紧逼，一不留神那剑就要冲着我的脸劈来。
我下意识用团扇一挡，那花梨木削成的扇柄被斩成两段，震得我手心一阵酸麻。
音乐戛然而止，众人始自佳肴间抬起头来看着我和柔婕妤，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酝酿而呼之欲出。
我扔掉手中那一节木制手柄，向柔婕妤略行一礼，“婕妤好舞艺，已经练就了人剑合一的境界，朗玉深感钦佩。”
柔婕妤愣了半晌，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在通明的烛火下笼起一层微光。她缓缓对我还礼道：“公主客气了，彼此彼此吧。”
“精彩，实在精彩。朕为君半生，还没见过如此精彩的舞，当真是大开眼界啊！”
我们互望一眼，一起向再向着父皇行礼。此时，柔婕妤手中的木剑好像一条被掐死的蛇，看上去只是僵硬而没有生气了。
“你二人珠帘合璧，让朕如获至宝啊。更加可贵的是，你二人，一个是朕的掌上明珠，一个是朕心爱的宠妃，却能遥相呼应，志趣相投。
赏！”
父皇说完这番话，已经摇摇晃晃站不稳了，近身的太监赶紧上前扶住他。父皇终究没有发觉什么一样，一屋子的妇孺和少子，自然也没有多想。
父皇离席后，大家也都的兴味也减半了，太后年事已高，也由皇后陪着离席了。其余的也就三三两两，由宫人们掌着灯，相依相偎走了出去。
一时间，领路的灯火似乎把整条长街都给点燃了，如一条蜿蜒的长蛇一般。
冰雪冻结了路面，乘坐软轿自然不太安全，马车一时就有些紧张了。我让车送了母妃和刘夫人先行回宫，我则由鸢儿陪着慢慢走着。
因我刚才在家宴上又出了风头，却不想再听人议论，于是就和鸢儿自觉走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走了才没多久，只听见身后咔擦咔擦，冰粒子被踩碎的身影，一转身，只看见三世子宗渊隔开我几步远跟着呢。
我早想好好谢谢他，还总记挂着有话要问他的，可看他双颊亦是泛着红光，看来也是喝醉了。
“不胜酒力就少喝两杯。怎么也没个人伺候着，一个人鬼鬼祟祟跟在后头做什么？”
宗渊朝我一拱手，“吓着六妹了，还请六妹莫要怪罪。不过好在我并无害你之心，哪怕行为怪异一些，总比那些心中有鬼祟的人要强吧。”
我看他话里似有深意，于是故作不知，想诱他多说一些，谁知他却转换话题，“刚才真是好险，要是六妹躲闪不及，恐怕那剑砍断的就不是扇柄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