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生命之忧,周晨不反对秦暮留在晋国,创造一片属于他的天地。她并没有想过把她的男人都捆在身边。
只是,在什么情况下他必须回家,他要明白!
周晨想混入晋城,很难,非常难。所以她只好把故人请到城外一叙。
“不知道周大人请我来是为何事?”风月楼老板风落月毫无慌乱之意的优雅落座。
“想念故人罢了。”周晨泡着茶,笑的明朗。
“大人真是抬举了。”风落月平平道,面上无半点激动之意。
周晨含着笑,睨他一眼,“我们也算是故交,这次请你来,是希望你帮我一个小忙。”
“大人实乃抬举我了,我一届男子哪有什么能耐帮的上大人的忙。”风落月口气略有不善,“大人何必拿我说事,我不过就是一个风尘中的男子,有些事情说出来,我倒是没有什么名声可以影响,但好歹是条人命,总要爱惜着点。”
周晨的人能够顺利抓到风落月,完全是她耍诈。当时影卫在抓到风落月后,风落月本想反抗,却听抓他之人在他耳边低声道,“ 公子难道不想知道太女心意?”他一闪神便让人乘机点了穴道。
这些都是不经意间被发现的事情,关键时刻也不防拿出来一用。“嘿嘿。”周晨递给风落月一杯刚刚泡好的香茗,道,“公子难道真的不想知道?我都说了公子是故人,所以在公子帮了我这个小忙的同时,我自然也会回报公子的。”
风落月凝眉,缓缓道,“不知道是什么忙,周大人需要我帮忙?”
周晨轻敲着茶杯,叹口气道,“我喜欢的男人在别人手上,我要带他走,需要太女的帮忙,为了安全起见,希望你留到这里做客。”
人质!风落月有自知之明的随遇而安。而且他的心底也确实想知道,太女心中可曾有他?
他可以不要名分的跟着她,但是不能没有爱情的跟着。那是他仅有的骄傲!
太女准时赴约,甚至是带着期待兴奋的赴约。她知道当这个女人回晋城便一定会来找她,她在等着,一直在等着她来。
晋城外,竹林,八角碑字亭内。
风吹竹林,清响动高枝。
“周晨请人的方式太隆重,以我们的交情,何须如此费事!”太女端木扬似笑非笑的潇洒步入亭子内,撩起裙裾坐在周晨对面,毫不客气的端起汉白玉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两脚相叠优雅中带着点慵懒坐着的周晨,含着笑给端木扬的酒杯中斟满酒。
“太女莫要怪罪,实乃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你也知道我现在的处境。实乃情非得已。”
端木扬端起酒杯,在掌心中转动,酒杯在阳光下泛出剔透绚丽的光彩。
她敛起她不羁的笑容,酒杯略带两分力道的放在桌子上,酒,从杯中溅了出来。
“周晨,我知道你早晚会回来找我,我也一直在等你来找我。你何须绑了他来,难道连最后一点信任也不肯留给我?”
周晨笑的平淡安静,轻缓的摇了摇头,“与信任无关。那个男人我必须要带走,所以我要万无一失。”
“这还不是不信我?”端木扬咬牙切齿低声道。
“你也有你的难处,我只是希望你不会太为难。”周晨低低叹息。
“哦,我倒是觉得现在是更为难。”端木扬想到她收到的密信,中间所夹的纸条就气愤。
她与风落月的事情,她没事插什么一杠子。
周晨扬眉轻快的笑了起来,她不过是无聊嘛,而且说了是老朋友,她顺带帮帮忙。与己与他都有好处,她何乐而不为。
周晨叫太女来,目的很简单,她要见秦暮,她要太女把秦暮带来。
秦暮见到太女时,略一惊讶后,淡然礼貌浅笑,“不知道太女大人今日怎么有空造访严王爷府邸。”眼神随意的瞟过门口耷拉着脑袋的护卫,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嘴角。
端木扬回头示意护卫盯住门口把守的护卫,走到离秦暮几步远的小石凳旁坐下,抚了抚衣摆,略带惋惜的道,“有个人想见你,只是你如今状况,只怕~~~哎,本王还以为以你的本事应该能摆平我皇妹,没想到……”
秦暮不被太女所激,真心的笑了起来。“她要见我是吗!”
太女无趣的点点头,站了起来,嘴角翘起却毫无笑意,“我可以让你见她,可是你要见她吗?见她那你必须付出你该付出的代价。”
秦暮眉眼一挑,睨着笑,“太女如果想借我手除掉王爷那便太天真了。周晨性子机警,既然找你办事,又怎么可能给你一个这么大的机会挟制于我呢?”
“哈哈,好,好。秦皇子果然聪慧。”端木扬笑的爽朗,站了起来,压低声音道,“如今算是四海升平,百姓安定,这说明了还不到风起云涌一统天下的时候。秦国的野心……秦皇子不觉得太大了嘛?”
“那晋国呢?不是一样吗?天下一统,统一钱币,度量衡,才能让百姓之间更好的通货,这才是更长久的发展。”秦暮双目炯炯,沉稳而道。
端木扬深深看了眼秦暮,若有所思的走了。
人的心,最难揣测。
人的心思也是最为奇妙。
端木扬脑海中多次闪过杀了秦暮以决后患的想法,如今她犹豫了。她不杀他并非是为周晨,也不是因为他的一番话,而是她不想杀端木严。她要煞煞端木严的雄心,让她甘心做个镇守一方的威武大将。国家将来还是少不得她,且本是同根生,不想走到那一步。
秦暮手上的力量便是一个饵,她想用他手上的兵,她要让他交出手上的兵便需要周晨帮忙……
秦暮与周晨一别一年有余,再相逢,笑从两颊生,眼眸交凝,要续话语太多,不知何处始。十指相扣,久久不语,情深不知处。
众人知他二人想来定是有很多话语要说,都知趣的把竹林小亭空出来给他们。
嘲风眼神沉沉,如暴雨前阴暗暗的天空,他何时才能得她这般对待?
秦暮并不是只身前来,带了他乳爹一块同行。一是做个借口,二是想让乳爹知道他心中的女子是谁。他希望乳爹知道,他为这个女子付出是值得的。
“原来是她。”当乳爹看到周晨时,叹了口气。这女子好手段,一直瞧着不怎么起眼,原来胸中自有乾坤。
当初也是她不动声色的借刀杀人,杀了秦暮的二皇姐,其中纠葛他也略知一二 。
众人皆不知道,他们在竹林中谈了什么,只看到秦暮离开时脸色并不好看,马车临起驾前还掀开帘子恨恨瞪了周晨一眼。
人是太女打着幌子弄出来,太女当然要负责在送回去。只是才进了城,王爷的马车就候在一旁等着了。
秦暮冷眼睇了眼太女,目光流转,举止雍容华贵的下了马车,在护卫的领路下上了王爷的马车。
端木严神情肃穆,与端木扬寒暄了两句,并没有多问他们为何从城外回来,行了个礼便恭敬的告退了。
端木扬穿着一身便装如普通百姓一般,从头到尾都笑得随性,毫无半点皇家的威严。
马车中的秦暮想着周晨刚刚对他说的话,嘴角抿着,眼尾上翘,让人看不出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其实周晨并未逼迫性的让秦暮回去,只是告别时不冷不淡的告诉他,悦安已经会认人了,认得她的倾爹爹,风爹爹,冬白爹爹…偏偏不认得自己的爹爹,现在宇文倾在照顾着悦安,俩人感情十分的好。
秦暮在周晨众多夫郎中最为不喜的就是宇文倾,一听周晨的话便知道她是故意如此安排。心中又喜又涩。喜她惦念着他,想激他回去,可有些不得已又逼得他心中发涩。
眼看王府便到,他收敛了内心的百般情绪,就这么淡定的坐着。小仆掀起帘子请他下车,他撩起衣摆步下马车,抬起头就见冷眼看着他的端木严。
端木严转身回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跟上。两人心中各有计量状似和谐的走着。
“见过她了?”步入书房,端木严挥手示意人都下去,冷声问道。
在城门见到她,秦暮便知道事情露了陷。便也不加隐瞒承认了。周晨如今完全处于中立地位,如果晋国不想给别国一个攻打的借口,自然就不会轻易动她。
“好,很好。”端木严不怒反笑,“宇文倾可同来了?”
“没有。”
“与我皇姐最好走的远点。”端木严脸上线条刚硬,十分威严,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这一年,女皇本就内虚,一直死撑的身体,终于实在撑不下去,整日卧于床榻之上。
太女端木扬行监国之职。
当年被远调的远侯翁主被调回晋城,协助太女行监国之职务。
表面上是把远侯翁主调回来协助太女,实则是抽了她手上的兵权调回来就近看护。
当年太上皇把远侯翁主调去边关,就是为了留她一命,希望姐妹不要相残。
现任女皇躺在龙凤戏珠的大床之上想起当年过往,忍不住一声叹息。
当年那勇猛武断之人经过常年边关风雪洗涤已经变的深不可测。本想借若尚书一事彻底卸了她所有权利贬为平民,不想她行事如此小心,竟未留一丝证据。
“母皇可决定了派谁去边关镇守?”端木扬半跪于床榻,捧着奏折询问。
端木严可谓是有勇有谋 ,又最是心高气傲的,看谁都带了半分不屑,未必能像当年的远侯翁主忍辱负重。女皇虽消瘦了几分,双眼却不减风采,睿智清明。
“你看着办吧。”女皇叹息的说道。最后她还是想看看她皇儿会如何处理此事,可会让她失望?
太女经过各方思量,最后决定下旨委派正三品护军参领唐乾暂代边界将军此职务。
唐乾此人原是礼部侍郎薛庆表姐,为人谨慎,刚正不阿,有一点迂腐过头。胜在不结党私营,治下有方,恪守本职。
端木严本以为太女会挑这个机会把她调出晋城,如今却冒出个唐乾,她想不通太女是何意思。
她暗地里指派注意秦暮一举一动的人回报说秦暮并无一点动作 ,整日弹琴画画,无任何不妥。
探子回报,周晨在第二天便启程去了曲阳,不知道有何目的?
她让人递给周晨的想要秦暮之命便拿命来换的书信石沉大海。
端木严还未有任何举动,却已经传出太女端木扬被刺杀一事,且所有矛头还是指向她。
这些不入流的把戏端木严还不放在眼里,想这么轻易铲除我那真是太天真了。
她派护卫严守府邸,不放任何一个陌生人进来,就认真静心养病,外头一切都不理会当做没有听闻。
刺杀一事,女皇以卧于病榻以无心力处理为由,请远侯翁主多多费心。
翁主自然来查外面正传的风风火火的刺杀名单榜首,端木严。
这一查,竟然查到端木严结集兵力,在皇城中没有女皇命令就算是王爷私自结集兵力都有造反之嫌疑,这都是杀头的大罪。
端木严明知道这是敌人设下的圈套,奈何证据确凿百口莫辩。谁知道关键时刻秦暮竟然站了出来,自认是他偷了王爷令牌私自结集兵力一切与王爷无关。
端木严冷眼看着一身华服,脚蹬襄金边的祥云富贵靴子的男子,他势不可挡的走出内院,下巴微抬,眼神高傲的半睨着,一字一句条理清晰的说着自己所作所为。
远侯翁主淡淡的听着,最后手一挥示意人把秦暮带走。像潮水一般涌入的人很快便退了个干净。
端木严负手看着离去的人,眼神半眯着利锐的盯着秦暮发冠后面光彩流溢的圆润珠子。内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她便去暂时收押秦暮的监牢看他。牢头说了几句现在不能探看之类的,后来看王爷面色铁青,眼神冷厉,立刻住了嘴,乖乖放了行。
端木严示意护卫在外看守,自己走下了监牢。只见秦暮负手面朝两个巴掌大小的窗户而立。
秦暮转过身来,与她四目相对,两人均是沉得住气的人物都不先开口。只是这么静静互相打量着,倒像是第一次认识般。
最后秦暮挑眉一笑,“你不要认为我是甘心救你,只不过如今我们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吗咋,你若出事我也逃不了,索性替你顶了,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秦暮此话说得不错 ,他名义上可是端木严的王夫,端木严如果出事,那罪名定都是不小的,轻则抄家,重则府上众人皆斩。
端木严防心较重是不会轻易入套之人,只是她做梦也没想到,人家给她下的是个连环套。
秦暮是端木严的王夫,端木严出事秦暮会受牵连,反之秦暮出事,端木严这个妻主管教有失,且在这关键时刻说不定人家要怎么打压,虽然不会要了她的命那么严重,但是贬到什么偏僻地方去思过是很平常的。
在关键时刻被打压,那想斗赢那人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秦暮塞给端木严一张纸条,让她带给自己乳爹。那是他手上所握兵力分布。
秦暮知端木严不会轻易信他,便不提让她起兵一斗这事,只是把自己手中所握秘密军队交出。告诉她,他们现在是互相牵制,他帮她顶了罪,但晋国看在他是秦国皇子份上,为了两国邦交肯定不会杀了他的,到是怕别人一直拿他来做端木严的文章。
果然没过几天,太女端木扬伤势稍好便开始对王爷端木严施压。朝中人心惶惶。特别是亲王爷派的就怕王爷倒了,殃及池鱼。纷纷上书王爷,请她向秦国皇子递交休书,既然人杀不得,便向女皇请旨送他出家,休养生息,尽量撇清关系。
端木严受到各方压力,知道自己形势危急。把各种情况仔细筛选,便定下决心。
她这决心一定,便是跳了人家设的坑却不自知。
月底,王爷端木严上书皇上,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大篇,多是婉转恳切的表达秦暮年幼远离家乡下嫁与她,她却未能好好管教,让有心人钻了孔子,把她的王夫教导走上错路,如今秦暮一心改过,愿去法华寺清心伺候佛祖,女儿念在他一片赤诚愿成他心愿,特立休书一封,愿女皇成全。
卧于床榻上的女皇,更消瘦了几分,眼睛半眯着,睁开来看人时还是一样锋芒不减。她注视了端木严半响,最后命伺立一旁的女官拿了国玺过来,一个鲜红的印子留在了雪白的绢纸之上。
又过十日,端木严自以为一切准备妥当,决定逼宫。
这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宫中几位位高权重之人知道,其余皆被斩杀。
宫中一角燃烧起的漫天大火,最后被皇女端木扬解释为刺客入侵为逃命而放的,幸亏王爷正巧在宫中陪女皇下棋,忠心护母,保得女皇一命,却伤势加重,女皇体恤故留在宫中养伤。
从周晨见到端木扬开始,这场局其实便开始了,只不过是各取所得。
周晨不愿意逼秦暮,但不代表她不会用手段把秦暮逼到只有回家这一条可选的路上走去。
端木严在追杀周晨那年损失不少兵力,且在攻打边关时也调配了不少人员出来。大家都知道她是个过分严谨的人,如不是准备充分便不会冲动行事。
周晨出走曲阳一是去寻找一些当日的旧部下,二是和端木扬合演一出戏。这场戏当然是演给秦暮看的。端木严派人送去给周晨的密信,第二天便就转到了秦暮手中。
秦暮当时见了纸条,就青了脸色,哪肯坐以待毙。
端木扬乘机提出合作,只说弄出点事情来拖住端木严的动作,秦暮明知道不可能这么简单,但关心则乱,脑海中都是周晨,就怕端木王爷一时气急派人去暗杀她。
这一环扣一环的下来,等秦暮想明白人已经在法华寺了。
“这份休书算是我送给你的厚礼了。”那日端木扬如此说,常常笑的随性有点痞的脸上,威仪渐露,眉宇中有几分无奈的沉重。
秦暮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尝过皇家的沉重,如今到此地步便也不去多想。心中虽有一份遗憾,却也算是提得起放的下。这些年他也没少给秦国传递暗信,也算是对得起他母皇的养育之恩。剩下的他确实有些累了,只想为自己而活。
秦暮乳爹到底是从小把秦暮带大的,内心还是疼他,知道他自从见过那个女子心中更是郁郁寡欢,真正的是见了比不见更糟糕。他也不知道那周晨和自家公子说了什么,只知道自家公子回了王府便躲到房里哭了一夜,第二天虽然努力装作云淡风轻,可毕竟从小带大 ,那点刻意装出的模样和犹带红印的眼睛如何看不出来呢。咬咬牙便也不在逼他,到底是错是对,也管不上了。
秦暮打开法华寺的和尚递个他的纸条,上面只有寥寥几字。却把他一颗凌乱的心立刻安抚的妥妥贴贴。
十五,归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