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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三桂与孙承宗自城门出来。孙承宗以头巾包住脸,以免被人认出。守将与吴三桂相识,也没有追问。两人迅速出了东门,沿着城墙三转两转,来到了一棵大柳树下,两匹马正拴在那里,嘴上套了嚼子,脚上也裹了厚厚的布,这是怕它们发出声音。看来对于今晚的出行,孙承宗早有准备。

孙承宗解了缰绳,道:“走,上马!”

吴三桂也解了缰绳,上了马,两骑乘着夜色疾驰。孙承宗骑在马上一言不发,神色凝重。吴三桂也不敢多问,只是随着他前行。

两人跑着跑着,来到了海边。这里沿线一带有著名的南海关口,关口之上有一座防域体系,称之为老龙头,城墙探出海面,形若龙头,因此得名。这老龙头是前朝戚继光所建,被称为海上长城,也是山海关南部长城的出海口。孙承宗曾在此处主持过重修工程。

关口之上有守军,但都认得吴三桂与孙承宗,没怎么废话就出了关口,两人沿着海岸线奔跑片刻,孙承宗突然勒住马缰绳,喝声:“且住。”吴三桂也停了下来。孙承宗回头看去,老龙头远远的只剩下了个轮廓,一轮圆月挂在龙头的上空,分外的肃穆。

孙承宗下得马来,沿着海滩走去。吴三桂跟在后面。孙承宗伸手入怀,掏出一物,扔给他,道:“接着。”吴三桂接过来,发现是一把短刀。孙承宗道,“你没有兵器,先拿着它。一会儿要是形势不对,我说杀,你就动手,见佛杀佛,见鬼杀鬼,一个不留。”

吴三桂虽不知他要干什么,但知道一定是件极隐秘、极重要的事,心中也难抑兴奋,道:“大帅放心,要有危险,我拼着性命不要,也保大帅安然无恙。”

孙承宗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向海滩深处走去,夜晚海水涨潮,黑暗中只听波涛怒啸,水声哗哗作响。孙承宗走到快接近海水之处,突然发出一声长啸,如海鸥之鸣。

夜色之中,这叫声听得分外清楚,但因为学得惟妙惟肖,绝不会让人听出是发自人的口中。孙承宗声音刚落,只听得身后也有一声同样的叫声。自海滩深处的一个小树林处,一个影子一晃,有人走了出来。

吴三桂紧走两步,手握短刀,紧跟在孙承宗身后,他也下定了决心,如果有危险,自己性命不要,也要保孙大帅平安。

那个人渐行渐近,走到两人身前三丈处停下,夜色太黑,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见他身形十分魁梧。

那人不再往前走了,说道:“危楼还望,叹此意,今古几人曾会?”孙承宗接道:“鬼设神施,六朝何事,天限南疆北界。”原来两人在对暗号。

那人拱手道:“阁下可是袁督师派来的人?”

孙承宗道:“正是,袁督师问你,东西可曾带来了?”

那人听得声音,突然惊呼:“阁下的声音非常耳熟,莫非是孙阁老?”

孙承宗微笑道:“昔年陕西民变,流民为盗者甚众,时有好汉二人,虽然也为盗,但行陕仗义,极得民心。两人合称南北双侠,北山飞鹰,南山折梅,今日有幸,得以再见南山一枝梅李忍兄弟,一别数年,难为你还记得老夫。”

那人倒头便拜:“阁老不顾危险亲自前来,属下万分感激。”

孙承宗将他扶起,道:“不要多礼。咱们也闲话少叙,你的东西带来了吗?”

李忍道:“带来了,但不知这东西是否救得袁督师性命?”从怀中掏出一物,交与孙承宗。

孙承宗道:“救不救得,我们也只好赌这一把。李忍兄弟,袁督师的事,你也都知道了。”

李忍道:“在后金大营听人说起来,皇太极用范文程之计,设反间计构陷袁督师。我本想杀范文程为督师报仇,但被发现,杀了几个鞑子兵,逃了出来。”

孙承宗道:“如此说来,你也就不能回去了。我马上修书一封,你就到祖大寿营中,暂时歇息。”

李忍道:“不劳孙阁老挂念。东西已经交给你了,我自有去处。”

孙承宗忧虑地道:“你为人性情偏激,我是知道的。袁督师身在狱中,也常担心你这一点,不论你要去何方,我要你始终记住一点,千万不能去的就是北京。袁督师自有我们朝中兄弟营救,你决不可为之枉费性命。”

李忍抱拳道:“多谢阁老提醒。天地之大,总有我李忍容身之处,夜深风冷,阁老早回为妙,一路保重,请恕李忍不能多留。”话说完,身形一闪,竟然走了。只见他脚步移动飞快,只片刻间,又消失在那个小树林里了。

孙承宗望着他的身影嗟叹道:“性情中人,我不如也。他是不会听我的。”

吴三桂道:“此人来去如风,不知是何方英雄?”

“他是陕西一带著名的大盗,绰号南山一只梅。当年遇上袁督师,为他感化,自愿到女真人营中当卧底,历时五年,受尽千般苦楚,但也刺探了无数情报。有关这个人,除我和袁督师外,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袁督师被捉之后的消息传到敌营,他给我写了密信约我来这里相见,说是找到了解救督师的证据。”

吴三桂敬佩地说道:“这人真是个英雄!”

孙承宗道:“此人其实是个侠士,袁督师待他有知遇之恩,他才会涌泉相报。我只怕他将这个任务完成后,再无其他挂碍,一定会去北京救袁督师。唉,只怕这样的好汉,最后也会落得个悲惨的下场。”

吴三桂道:“我看此人有勇有谋,不一定就是有去无回。”

孙承宗满面忧色,摇了摇头,然后拿起手中东西,对着月光看了看,原来也是一个蜡丸。孙承宗将蜡丸打破,里面藏着一封信。

吴三桂知道这东西肯定关系着很重要的秘密,也不敢多问。孙承宗对着月光看了几眼,脸上带上笑意,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将这张纸放了进去,又将盒子盖上,道:“咱们走!”

两人骑马顺原路返回。一路走到城门口,守将认得吴三桂,放了他们进去。两人又回到了兵部分司衙门,一路上孙承宗无话,吴三桂也没有说什么。

到了衙门门口,将马系上。孙承宗道:“好了,事情已经办完,你也可以回去了。”

吴三桂迟疑一下,说了一声:“是。”欲说什么又止住了。

孙承宗道:“你还有何事?”

吴三桂道:“刚才大帅说过,如果将此事办完,或可考虑收末将为徒,不知大帅可否践此一诺?”

孙承宗笑道:“你还想着此事呢?你这人智勇双全,行动干练,我还真的很赏识你呢。”

吴三桂趁热打铁,急忙跪下道:“大帅,末将愚鲁,肯请大帅受我一拜。从此后一日为徒,终生为父。”

孙承宗拉住他的胳膊,道:“起来。”用力一拉,将他拉了起来,接着说道,“我是很赏识你,但收你为徒的事情,是绝不可能的。”

吴三桂大失所望,脸上全是懊丧至极的神色。

孙承宗道:“我不能收你为徒,是为了你的前程。”

吴三桂道:“跟着大帅前程无量,大帅何出此言?”言语中不自觉地带了几分怨气。

“你错了。”孙承宗道,“你可知道我正式收过的徒弟只有两人,一个是前任辽东经略熊廷弼,一个是现任辽东督师袁崇焕,我曾传授他们兵法、武艺,他们的下场如何,你是知道的。熊廷弼已经被杀头,首级传首九边;袁祟焕身陷大狱,生死未卜,吉凶难测,你跟了我,难保不会也和他们一样。”

吴三桂拱手道:“末将一心追随大帅,为国尽忠,不管遭遇何种险境,九死不悔。”

孙承宗摇摇头:“你错了。就是为了让你能为国家尽忠尽力,我才不能让你跟着我。这个时代已经不再属于我了,”说到这里,他有些伤感起来,叹道,“从熊廷弼开始,到今天的袁崇焕、祖大寿、朱梅等人,他们都曾受我提携,和我同声共气,情如兄弟,但朝中奸人,出于妒忌心理,已经对此颇有微词,屡上奏书,参我有结党嫌疑。你可知今上最担忧的事情是什么?那就是文官结党,武官专权,我孙承宗虽然问心无愧,但不能防止背后的风刀霜剑,我之一脉,屡受打击摧残,今上之所以容我到现在,实在是因为边事紧张,人手不足。我能够挺到现在,并非有什么奇迹和背景,不过是时候不到而已,你年轻还轻,前途远大,没必要卷入这个漩涡之中。游离其外,方能自保,你可知否?”

吴三桂道:“大帅高义,吾心甚向往之。什么党与不党,我并不在乎。我宁愿成为大帅一脉,追随大帅鞍前,决无半句虚词。即便真与大帅为党,那也是末将的荣幸,我之忠心天地可鉴,望大帅明察。”

孙承宗道:“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不收你为徒,并不是就将你看得远了,实在是因为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做。当此之时,也只有你最合适。”说完从怀中掏出那个锦盒,扔了过去,“接着。”

吴三桂将锦盒接过来。孙承宗说道:“拿着这个东西,明天天一亮就出发,立刻到北京去找一个人,交给他。此事除你之外,不得让任何人知道。”

吴三桂道:“是。”将锦盒放在怀中。

孙承宗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道:“你不想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吴三桂道:“我只知道忠实禀行大帅的命令,究竟是什么,不是末将应该知道的,末将绝对不问,也绝不打开。”

孙承宗道:“那也不必如此。我就是告诉了你也无妨,再说,我也认为你应该知道。”他顿了一下,道,“这里面,装的是一封信,有了此信,一个人的生命就或可挽救。这个人就是袁崇焕大帅。”

吴三桂听了这话,非常惊奇,看了看这锦盒,手上的感觉刹那间沉重了起来。

孙承宗道:“这不是一封普通的信件。这封信如果传到了圣上的手里,袁督师的不白之冤就可以洗清。”

吴三桂非常好奇,但是没有发问,作为一个军人,他当然知道什么是该问的,什么是不该问的,他有预感,孙承宗马上会告诉他答案的,果然,孙承宗接下来就说了:“这封信,是毛文龙写给皇太极的。”

吴三桂听了大惊。毛文龙是东江总兵,坐镇皮岛,占据朝鲜与辽东的要道,阻挡皇太极多年,是朝廷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后来因为沽行不驯,被袁崇焕杀掉了。袁崇焕此次入狱,与他诛杀此人也有重大关联,难道这个死去的人竟然与皇太极还有往来?

孙承宗道:“我知道这事你听了不会信。毛文龙与皇太极争战多年,今上一直甚为倚重。袁督师入狱,今上恼他的最主要的罪状之一,就是未经天子同意而枉杀大臣,并由此认为是皇太极假他之手杀掉边关重臣,两人暗中有染。但此信却能揭开事实的真相。这封信里,毛文龙以卑下的口气,商议与皇太极议和,要皇太极助他开发朝鲜、日本、暹罗的海上贸易,并许诺允以互市之约,双方利益均沾;这封信虽无投诚之意,但与敌合作之事实,却是洗不清的。”

吴三桂道:“毛文龙竟敢如此大胆,敢拿国家利益做交易?”

孙承宗道:“熙熙攘攘,皆为利来,皆为利往,天下人莫不如此。毛文龙占据东江多年,垄断海上贸易,霸占当地资源,鱼肉百姓,虚冒军饷,做了不少坏事,皇太极与他作战,对他最大的影响是无法确保海上贸易来往之安全畅通,影响到他的生财之道。他想与皇太极联合,为利而动此念头,并不为奇。”

吴三桂道:“我明白了,如果此信落入皇上手中,皇上也就会明白了,毛文龙原本是奸邪之徒,袁督师杀他,事出有名。再说袁督师与皇太极勾结之事,也就自然是无稽之谈。”

孙承宗道:“没错,所以这是能够解救袁督师的惟一一把钥匙。也是李忍冒生死危险从皇太极大营上盗出的重要证据,今上认识毛文龙的笔迹,他一看这封信,就会明白,崇焕所背的,是不白之冤。”

吴三桂知道自己背负的责任重大,看着手中的锦盒,心情激动,手都微微颤抖。

孙承宗道:“让你去送这封信,我其实已经考虑多时了,在京时,祖大寿多次对我提起你的事迹,我对你早有耳闻。今晚我一直在观察你,夜晚又对你多方试探,方知所听非虚。今上已经对我颇为怀疑,认为祟焕、大寿等人都是和我**。我把这封信直接拿给他,或是委托一个手下人拿给他,他都会有所疑虑。你非我之一脉,与我以前从不相识,也不是边关上的重要人物,让你去送这封信,是最合适的人选。”

吴三桂道:“大帅不肯收我为徒,也是这个原因了。”

“没错。”孙承宗感叹一声,“今上是一个疑心很重的人,如果你是我门下中人,他是不会信任你的。”

吴三桂道:“可是我又怎样能见到皇上?”

孙承宗道:“这也就是我说的第二个问题。你去北京,要找一个人,把信交给他,他自然就会明白要做什么,也自然会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把你推荐给皇上,在皇上面前,他会教你如何说话,也会帮你说话。在这之前,他会告诉你,你能获得这封信完全是巧合之中的巧合,是在一次巡视中截获的情报,按照他的部署,你就能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一一说给皇上听了。”

吴三桂拱手道:“末将明白了。末将一定不辱使命,救袁督师回来,但不知我要找的人又是谁?”

孙承宗微微一笑,道:“这个人,才是你真正应该拜谒的师傅,你若能投到此人门下,才真能叫做前程似锦,不可限量。他的名字你可能也曾听说过,他叫洪承畴。”

“洪承畴?”

“没错。”孙承宗提起这个名字,神色变得庄重起来,“他是万历四十三年进士,现在的职务并不高,只是一名参政。但是,此人深谋远虑,智计过人,有经天纬地之才,假以时日,其成就应该不在我之下。最关键的是,在陕西追剿流寇一战中,他被委以重任,取得全胜记录,甚得今上欢心,已经被任命为延绥巡抚。可以说,也是今上目前最信任的人。还有一点至关重要,他并非我的门生。他来荐你,今上绝不会疑心。”

吴三桂道:“可是,他不是我们的人,为什么会帮我们?”

孙承宗道:“他虽非我门下,但忠君爱国之心,未减半分。在来之前,我已经与他会晤,我们一见如故,长谈彻夜。他对袁督师心存敬仰,遂决心帮我,此心不欺。”

吴三桂听得热血沸腾,想到能到京城见到这一号人物,又可以直接面见皇上,激情难抑,道:“那我这就去京城找他,明早就出发。”

孙承宗脸上露出慈爱的神色,拍了拍吴三桂的肩膀道:“你去找他吧。最好能够投在他的门下,他现在虽不能许你高官厚禄,但跟着他,你会更有前途。我老了,我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国家安定,百姓富康,这梦想只能让你们这些年轻人实现了。到了京城,这个人你一定要结交,还有一个人,则要加倍提防,”说到这里的,他的脸色凝重下来,“他是司礼监的首座,名叫曹化淳。这封信千万不能落到他的手里。”

孙承宗提起了这个名字,心中突然备感压抑,情不自禁地又说了下去:“这封信事关重大,除了洪承畴,不能落到任何人的手中。你知道袁督师为什么会被下狱,并不仅仅是今上对他有疑心,实在是因为袁督师得罪了朝中的一些人,他们想就此事发起新一轮的党争,争权夺利,血雨腥风,势所难免,我也不能脱身事外,而这曹化淳在里面兴风作浪,作用不可小视。你一定要防着他。”

吴三桂点点头,想到此行一定也充满凶险,刚刚涌上的激动心情又有些冷却下来了。

孙承宗说完了这番话,积压已久的内心,有些轻松起来,他拱手对着吴三桂道:“小兄弟,袁督师之身家性命,国家之鸿途希望,寄予你一身,今夜的话,你不可再对第二个人说起,到了京师,你也绝不能提起我的名字。你兼负重担,惟盼你能此行顺利,他日报效国家,不负我今晚之托。风寒露重,一路小心,今晚就此别过。我孙承宗先行谢过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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