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偶城 76.筹码与交易（上）
木偶城 76.筹码与交易（上）
东方的天际已经有些发白，离天亮不远了。
菲蓠是最后守夜的人，莫雅已经早早回去休息。溟被叫起来，听过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到密林中去找璐娜。
火堆不知什么时候熄掉了，因为接近天亮，菲蓠便把灰烬埋了，没有再生火。
距离溟去找璐娜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菲蓠一直望向密林的方向。
璐娜和溟回来的时候，溟抱着那具穿长袍的躯壳。只是那躯壳上的蛇鳞已经尽数脱落，皮肤已经变得和人类肤色差不多，四肢的形状也差不多正常了，面部的特征被改变了。只可惜，那躯壳没了双眼。
璐娜和溟耳语了几句，便交接了那具躯壳，由璐娜抱着走进莫雅的帐篷内。
“怎么处理的？”菲蓠用一种旁人听不见的声音传至溟脑海中，为的是防止假公主发现这一切。
“用净化的力量蜕去了躯壳的外皮，改变了有关妖兽的特征。璐娜用施了寒冰术的冰雪帮她改变了容貌，并换掉了她身上的气味。只是那双蛇眼不得以挖去了。”溟回答道。
过了一会儿，璐娜领着一位盲女从莫雅帐篷内走了出来。璐娜对着盲女的耳朵轻语了几句，盲女点点头。
菲蓠知道，那里面已经装上了真公主的灵魂。
天亮了，没了怨灵黑云的遮挡，阳光便透过密林的枝叶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公主殿下，可以启程了。”璐娜在公主帐外说道。
听见帐内轻应了一声，便见一个体态婀娜的身影带着面纱，从帐内徐徐走出，在士兵的搀扶下，骑上了那匹高大的人马兽。
然而那公主却扫了一眼四位魔族领袖，似是不经意地说道：“昨夜似乎来了一位新客人，带她一同去木偶城也无妨。”
菲蓠感到身后的盲女不安地拽紧了自己的衣角，于是得体地应道：“谢公主的恩典。您的荣光将被一直带往木偶城。”
面纱下的公主勾起唇角：“那我们启程吧，一路上还要麻烦各位魔族领袖保护我呢。”
于是队伍继续前行，那些帐篷也都用法术收了。
四位魔族领袖一路上都没有再交谈过，而是拉着一位盲女，走在队伍的前列。
其实他们是通过一种别人听不见的魔法，在脑海深处聆听着，盲女的自述。
“我是面具国的真公主，居住在金碧辉煌的城堡宫殿内。别人都羡慕我，一出生就享尽荣华富贵。
“然而没有人知道，面具国的公主不喜欢城堡，因为这里是一个华丽却不温暖的金笼子。
“我的母亲是皇后，她只有一只眼睛。不明白父王为何那么喜欢她，我却一直讨厌她。这么说可能有些违背常理，但我知道，尽管她是生我养我的母亲，她依然不喜欢我。
“从她的独眼中能看出一切。她脸上是倾国倾城的笑，但眼睛从来不笑。
“我觉得一定有一个天大的秘密埋在面具国。
“我明明清楚地记得，小时候，面具国不是这样的。母后有两只眼睛，父王有着长长的胡须。但记忆中的某一天，我醒来后一切都不一样了。母后的面具上只剩下了一只眼睛，另一只被一些奇怪的花纹替代掉了。父王在一夜之间变得很年轻，连胡须也没了。城堡里的每一个人都不记得这些，不知道为什么我却记得这一切。
“终于有一天，我遇到了她，一个面相丑陋但心地善良的人——塔纱。
“我不知道她是谁。她有着一张可怕的脸，但当我看着她的眼睛时，我却不怕了。
“‘你想知道你是谁吗？’她这么问我。
“我点头。
“‘你的母亲并不是皇后。’塔纱说完，给我讲了一段0年前的故事。
“我知道故事的主人公是我真正的父亲和母亲。我问塔纱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塔纱说很多事情都只因为一个‘情’字，就像母亲为了父亲，就像她自己，只是因为爱上了一个恶魔而甘愿签下契约成为女巫。塔纱说，每个人都曾做出过一个愚蠢但不后悔的决定，即使时间倒流，也会再次做出同样的选择。我的母亲如此，她自己也如此。
“‘我就要死了。死之前还想做点什么。你还有什么心愿吗？’塔纱问我，完全没有在意我惊讶的目光。
“我一方面惊异于她对于死亡的坦然，一方面惊异于她赐予我的可以称之为好运的东西。
“‘其实现在的我和死了没有什么分别。趁我没后悔以前，快点说出你的心愿吧。’塔纱避开我的目光，催促道。
“‘可是……我没有用来交换的东西。’我犹豫着，从她之前的话语中我猜到了她的身份，和这些黑暗中的使者交易，需要价值连城的筹码。
“‘不需要。’
“‘什么？’
“‘我说不需要。筹码什么的。对我来说，也没有任何价值了。’塔纱像是对我说，也像是对她自己说。
“我思考了片刻，发觉自己多年来生活在面具国中是那样的空虚，我没有梦想，也似乎没有什么愿望。但今时今日，我的愿望，有了一个。
“‘我想见我母亲一面。在永远离开这里之前。’这是我最后的答案了。
“‘只有这些？’塔纱叹息了一下，‘那么再赠送你一些真相吧。’
“我从塔纱那里，明白了一直以来的困扰究竟是怎么回事。皇后在正式嫁给我父王之前，叫做依莲卡，是贵族家的小姐，她仰慕面具国的王子很久很久了。然而令她愤恨不已的是，明明自己有着全面具国最曼妙的身材和最显赫的身世，王子居然会爱上那个平凡到无法再平凡甚至一无所长的女孩儿。于是依莲卡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她召唤出了一只妖兽——那是当年的塔纱。依莲卡愿意用任何东西作为交换的筹码，来换取王子的爱和王子妃的身份。于是契约签订了。塔纱拿走的筹码是爱的结晶——依莲卡将永远不能生育，无法享受成为母亲的快乐。
“依莲卡却在一年后后悔了，她必须想一个法子，既不会撕毁之前的契约，又可以满足自己的心愿。
“这时，另一个妖兽出现在依莲卡面前。它的样貌是难以形容的恐怖，甚至连一般的妖兽也怕它几分。它告诉依莲卡当年那女孩怀孕的事，要她把孩子弄到手。它还承诺会给予依莲卡和国王不老的容颜，条件是要依莲卡作为奴隶服侍自己直到自己完成妖王的任务。
“两份契约的证明——黑色的藤蔓，爬上了皇后的面具，于是筹码又多了一只眼睛。
“连国王的记忆也被更改了，没人会记得那个微胖的女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