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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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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沅在江都姚家受过几年的教养, 把脾气养的含蓄些了。以前的她个性十分要强, 余少儿长得也不错,又是家里的幼女, 也是被宠大了,两人时常掐架, 总的来说,余少儿从来没赢过。但是余少儿自从姐夫当上皇帝之后, 一日比一日飘了,嘴里三句话不离皇帝姐夫与皇后姐姐。王沅觉得腻歪,就很少再搭理她了。

余少儿端着酒杯, 走到王沅身边, 眼角眉梢都带着得意,“怎么啦, 王婕妤, 你不记得我啦,见到我来了都不过来打个招呼?”

王沅狡黠一笑,说:“我这不是知道你会主动过来跟我打招呼嘛!”

余少儿没有占到口头便宜, 眼睛一扫就扫到胡端娘身上,于是笑呵呵地说:“哎呦, 端娘你也在呀?”

“废话, 难道你的眼睛是瞎的吗?”胡端娘毫不客气翻了一个白眼。

余少儿这下失算了, 她的姐姐是深得圣宠的皇后,她家也新近封了爵位,自以为王沅与胡端娘在后宫讨生活, 就要讨好她,没想到两人都不给她面子。她的脸色顿时变了,但是想起所处的场合,硬生生地忍了下来。抿了一口酒,打量着王沅与胡端娘,只见两人都穿着正三品的宫装,头戴金冠,面色红润,看来在宫里过得还不错。

正三品的宫装深深地刺到了她的眼睛,环顾大殿内,在座的几乎人人都是有品级的诰命夫人,唯独她自己虽然穿着华服,戴价值连城的珠翠,却没有任何诰命在身。嫁汉穿衣,自家夫婿陆敖,虽然是青年才俊,温柔体贴,但却没有功名在身。

王沅任她打量,不再理她,与公孙柔嘉说起话来。胡端娘则是从来都看不惯余氏姐妹,见余少儿有些失魂,嘲讽道:“余少儿,说起来,你见到我等还需行礼,不过罢了,看在皇后娘娘的份上,这礼就免了。

这话正好戳到余少儿心窝上了,全身的血涌上头,借着酒劲,她开始不管不顾了,“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我姐夫只不过是喝了你娘几口奶,就蹬鼻子上脸了,一家子人巴巴地靠着我姐夫!还有你王沅,尅夫的名头传得够响的,若不是我姐夫姐姐大度收留你,你就只能嫁个鳏夫了!”

余少儿胡言乱语,揭了王沅与胡端娘的老底,一桌子的嫔妃都挤眉弄眼等着看笑话。公孙柔嘉想息事宁人,借口余少儿喝多了,让人扶她去内室休息。余少儿甩掉侍女的手,瞥了她一眼,“你只不过是我姐夫的妾妃,有什么权利管我!”妾通买卖,她眼里的鄙视之情表露无遗,看满桌子嫔妃就跟看奴仆下人一般。

王沅还真没想到她会犯傻,在公共场合说这样的话,看来最近余家的日子过得不要太顺心。她些有遗憾,可惜冯昭仪不在这里,不然余少儿可是给她姐姐闯了大祸了。余蕴秀一直致力于经营贤德的名声,然而就余少儿这么一闹,把在座的嫔妃都给得罪了,嫔妃们自然会把这份仇记在余蕴秀身上。

心思一转,她决定把这把火烧得更旺些,拎起酒壶,倒了一杯酒,站起来笑盈盈地递给余少儿,“还没恭喜少儿你新婚燕尔呢,来来,我给你斟酒,敬你一杯。”

余少儿以为她服软,得意洋洋地伸手去接酒杯,王沅身体转了一个方向,背着对众人,趁着余少儿的手碰上杯子时,提前松开手,酒杯掉落下来,正好砸在余少儿的裙子上,酒液漫开,裙子污了一大片。

王沅惊道:“少儿,你喝醉了,怎么连杯子都拿不稳了!”

“你故意的!”余少儿眼睛喷火,怒视王沅。

王沅作无辜状,“我没有,你可别误会了。”

余少儿扯着裙子,往余蕴秀那边大步走去,边走边告状:“姐姐,王沅故意拿酒泼我!”

她急不择言,直呼嫔妃的名讳,众贵夫人们暗地里都觉得这余家小女儿未免太不知礼。

余蕴秀忙喝止妹妹,“少儿,不得失礼。”

“姐姐!”余少儿跺脚,“你要替我主持公道!”

胡端娘站出来,福了福身,道:“皇后娘娘,妾有一言,妾亲眼所见,陆夫人喝醉了,没有拿稳杯子。”

果然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王沅也站起来,道:“请皇后娘娘明察!”

余少儿本就喝了酒,面红耳赤,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喝了不少。安阳大长公主正为着余蕴秀拒绝婚事而不悦,见此情景,怎能不说两句话,“皇后,你这妹子未免太不妥当,直呼嫔妃的名讳,这眼里也太没有陛下了,而且今日本是徽鸾的满月礼,这当众嚷嚷的,太失礼了!”

余蕴秀是知道三妹性格刁蛮任性的额,只是没想到在这种场合她也不知轻重,但她又不忍心在众人面前下余少儿的面子,只能道:“来人,快把陆夫人扶进内室休息。”

孟昭姬忙走过去扶着余少儿,她一向都有威严,余少儿只能不情不愿的进了内室。

这段小插曲过后,殿内又重新热闹起来,一群胡姬吹拉弹唱,好不热闹。

“呸!”张婕妤偷偷地啐了一声,“小人得志!”这余家人粗鄙无知,除了皇后还像个样子。

“可不是,”胡端娘道,“这么多年了,竟然没有改进,白白惹人笑话。喂,王姐姐,你怎么感谢我啊?”

王沅装糊涂,“端娘你这话说的,为什么要感谢你呀?”

她也不明说,只是得意地瞅着王沅,王沅替她斟了一杯酒,笑道:“请喝酒吧!”

两人交换一个眼神,胡端娘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张婕妤全都看在眼里,但是没说什么,只是左右环视,目光落在梅宝林身上,道:“梅宝林,怎么一晚上你都在装鹌鹑,跟没嘴葫芦一样,小心大公主跟你学的一个样儿,更加不讨陛下的喜欢!”

梅宝林嗫嚅道:“婕妤娘娘,我——”

“唉,我也是可怜大公主,你说同样都是陛下的女儿,徽娟还是长女,竟然生生的低了自己的妹妹一头,真是可怜哪!”

“是啊,”林宝瑟也十分同情,“大公主多可爱呀,可惜了!若是皇后娘娘能替大公主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就好了。”

胡端娘冷笑一声,“你们倒是想得美,她怎么会替大公主说好话,没得夺了二公主的宠爱。”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热闹,梅宝林低低地垂着头,遮住眼里的不忿,双手紧紧握着拳头。

王沅心中好笑,张婕妤真是个人才,从来不浪费任何一个机会挑事情啊!

宴会结束后,王沅与公孙柔嘉携手回宫。公孙柔嘉道:“沅儿,我可是看见了那酒是怎么泼到余少儿身上的。”

王沅浑不在意,笑道:“余少儿她喝醉了嘛,手抖,杯子就掉下来,与我可是没有半点关系。”

公孙柔嘉点点她的头,无奈道:“你呀,还是要收敛一点,”她的声音压低,“陛下已经在朝堂上提了册封太子的事情,太子之事最迟今年应该就能定下来了。余家现在势头正旺,你千万不要去触这个霉头,皇后娘娘很宠爱她妹子的。”

王沅道:“我从小就没吃过余少儿的亏,没理由现在吃她的排头,皇后若是有心,就该好好教导她的妹子来着,别总是打嫔妃的主意。”

公孙柔嘉笑了,“皇后儿女双全,陛下眷宠更甚于以往,太子册封在即,正正是烈火烹油的时候,哪里想得了那么多!”

王沅也觉得余蕴秀自从产女后就有些变了,比如说是卫婉的事情,再比如说是大公主的事情,公主不同于皇子,没有任何威胁,按理说,余蕴秀正好可以让李湛也给大公主赐封,这样既能显出她的贤德,又能施恩于梅宝林。

回到明光殿,已经戊时末了,采青带着人伺候王沅梳洗。王沅躺在浴缸里,采青一边替她搓洗,一边道:“婕妤,想不到这些年过去了,卫三姑娘的脾气还是这样的,也不知道她那个夫婿受不受得了?”

王沅闭目,道:“受不了也得受的,谁让她娶的是皇后的亲妹子,以后的升官发财就全部指望余家了。”

“我真担心余三姑娘再来找您麻烦。”采青担忧地说。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不用怕她,对了,笔墨纸砚你给我准备好了吗?”王沅问。

“早已经准备好了。”采青回道。

“唔,真是麻烦,明天又要开始上课了。”王沅喃喃道。

孟昭姬忙里偷闲,采集古代贤惠女子的事迹,以及前人所书的女子守则,重新进行整理,编撰了一卷书,名为《女训》,从言行举止方方面面规范女子行为。此书编成后,她上书皇后。余蕴秀看了之后大为赞赏,于是印制成很多份,赐给皇亲国戚以及各官员夫人,并且诏令嫔妃学习女训。这一行为使得余蕴秀贤惠的名声传的更广。

后宫嫔妃每月上中下旬各有一天需要去椒房殿学习《内训》,大长秋孟昭姬负责主讲。

内容无非是些什么女子要修身养性、谦卑有礼、谨言慎行,孟昭姬还加入了自己的理解,教导众人要从一而终,一臣不事二主,一女不嫁二夫,王沅听得头都大了。反正就是孟氏家族借此事扬名立万,而余蕴秀则借机显示自己的贤德知名。

由于李湛的支持,众嫔妃是敢怒不敢言。

椒房殿。余少儿伏在余母怀里哭泣,“娘,我是你的女儿你难道还不相信我吗,是王沅这个贱人故意把酒泼在我身上的,胡端娘跟她是一丘之貉。”

“少儿住嘴!”余蕴秀斥道,“王婕妤与胡婕妤,是陛下的嫔妃,不可直呼她们的名讳。”

“哇!”余少儿哭得更大声了,在余母身上揉来揉去,“姐姐凶我,娘,你替少儿做主啊!”

余母心疼小女儿,道:“蕴秀,她是你亲妹子,你何必这样斥责她。”

自己这个幼妹从小惯爱撒娇做痴,嘴里真真假假,是以余蕴秀并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叮嘱道:“你要在宫里住几天就住吧,只是不可再与嫔妃争吵。不然我立刻送你回家,知道吗?”

余母不满道:“少儿是皇后的亲妹子,按理说,那些妃嫔至少应该给她三份面子,不然就是没把你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余蕴秀揉揉太阳穴,苦笑道:“娘,您也不看看昭阳殿,与我想比又差的了多少呢?”

余母道:“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子嗣,那冯氏不过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怎么比得过你。顼儿是陛下唯一的孩子,封太子的事情不是也已经有了眉目吗,你还在担心什么?”

“总要等顼儿真正成为太子我才能放心。”余蕴秀叹道。

余少儿眼睛一亮,也不哭了,“姐姐,顼儿当了太子,爹爹至少要封个侯吧,那咱们家就可以同冯家平起平坐了,再也不用怕冯家了。”

余母笑道:“封侯自然是免不了的,陛下至少还会封你爹一个大司马或者车骑将军呢!”

余少儿从母亲的怀里坐起来,拉着她姐姐的袖子来回晃动,撒娇道:“好姐姐,今日的事情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不犯了,你就原谅妹子吧。”

“你要真改了现在的脾气才好,我给你的那本《女训》,在家读过没?”余蕴秀问道。

“额,读过,当然读过,女子当‘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淫声,口不出傲言’,我都看过,受益匪浅呢。”

“如此甚好。”余蕴秀颔首。

见她脸色好一些了,余少儿趁机道:“姐姐,你妹夫现下只是一个小小的车骑侍从,说出去多丢人,趁着陛下封顼儿为太子的当儿,你找个机会跟陛下提提吧?”

余蕴秀想了想,陆敖此人她见过,少年英才,若是得到陛下的重用,也能给顼儿添上一份助力,于是点点头,道:“此事我知道了。”

“多谢姐姐,我就知道姐姐对我最好了。”余少儿欢呼起来。

余蕴秀连忙道:“你小点声音,不要把鸾儿吵醒了。”

余少儿捂住嘴,连连点头。

满珠掀了帘子进来,禀告:“娘娘,建章宫的公公来报,陛下往椒房殿来了。”

余蕴秀点点头,道:“满珠,你送两位夫人去休息吧。”

满珠带着余母与余少儿去了偏殿休息。余蕴秀则带着人在椒房殿门口迎接李湛。李湛揽着她的肩膀走进内室,问道:“鸾儿今天有没有哭?”

余蕴秀笑道:“鸾儿很乖,只有换尿布的时候才哭几声,见到生人也不哭,大家都很喜欢她呢!”

“朕的金枝玉叶,当然人见人爱了。”

二公主躺在摇车里睡着香香的,嘴里不自觉得吐着泡泡,粉色的皮肤,吹弹可破,李湛点点她的小鼻子,“真是个爱睡的家伙,都不能跟父皇一起玩。”

余蕴秀失笑,又说起了安阳大长公主想替她的孙子求娶女儿的事情来,道:“我可舍不得鸾儿这么早就定亲,找了一个理由回绝了她。”

李湛道:“一家有女百家求,若是安阳姑母的孙子品行人才都好,倒也可以慢慢看着,咱们女儿慢慢挑。”

余蕴秀小心翼翼地说:“鸾儿是我的心肝,嫁给外人我总是不放心,我大弟余嘉的长子,我看聪慧伶俐,还不错,若是鸾儿嫁到余家,都是自家人,想来可以如珠如宝的待她。”

她一会儿说不舍得女儿早早定亲,一会儿又说要把女儿嫁到娘家,李湛明白她的心思,一则是亲上加亲,二则是提拔娘家,其实也并无不可,但是李湛原本的意思是想着从冯家找了女婿,缓和冯、余两家的关系。

余蕴秀度量他的神色,以为他不同意,惴惴不安。李湛只能安抚她,“别担心,鸾儿嫁到余家也好,我也能放心。”

两人许久没有行过敦伦之礼了,李湛凑到余蕴秀耳边说了一句话,她脸色通红,娇嗔:“陛下!”

洗漱过来,李湛让乳母把女儿抱了出去,拉着余蕴秀上了床,行过敦伦礼之后,余蕴秀躺在李湛的怀里。两人都没有睡意,李湛的手在她的背上轻轻拍了拍,道:“朝臣都已经同意了,下个月就可以正式册封顼儿为太子了,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陛下,谢谢你!”余蕴秀眼眶湿润,把头埋进李湛的怀里。

“又说傻话了,顼儿是我的嫡长子,本就该是太子,立了太子,国朝才会稳定。连大将军都没有二话可说,趁此机会,我打算将你父亲封为乐成侯,官至车骑将军、太中大夫,你叔父为博恩侯,官至太仆公,你的两个弟弟为关内侯,你看怎么样?”

余蕴秀喜极而泣,“陛下,朝中会不会有人说闲话?”

“你放心,大将军已经首肯了。”李湛道。

余蕴秀想起妹妹的托付,忙道:“陛下,你觉得陆敖这个人怎么样?若是可造之材,陛下不妨也给他一个身份。”

陆敖是李湛身边的车骑侍从,李湛想了想,道:“此人还算是尽忠职守,就封他为侍中吧。”

侍中属于皇帝近臣,能参与朝事,常备顾问应对,是一个地位贵重的官职。余蕴秀感动地无以复加,真真觉得自己熬出头了,从最开始的父母兄弟都不得封爵,到如今余氏满门权贵,可谓是人间天上了。

她紧紧搂住李湛的腰,道:“陛下的恩情,妾真是无以为报了。”

李湛笑道:“那么再给我生个儿子吧!”

……

始元四年五月,大皇子李顼被正式册封皇太子。皇帝大肆赐封余氏一门,同时大赦天下。宫里宫外引起了极大的反响,一时之间,皇后的声势达到了顶峰,连冯昭仪都开始避着皇后的风头。

身为小婕妤的王沅却并在意,反正她这种小喽喽,也入不了皇后与冯昭仪的眼。天气渐渐转热了,院子里的石榴花开了,王沅又让人插了几根葡萄藤,搭成架子,想到以后绿荫满地,紫葡萄挂满藤,心里就觉得美滋滋的。

李湛送的两只孔雀扬着脖子,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犹如大老爷巡查。说起来,这两只孔雀似乎是有灵性一般,知道谁是它的主子,每当王沅或者李湛逗弄它们时,乖巧听话,让它开屏就开屏,若是采青几个逗它玩,则置之不理,惹烦了,伸脖子就啄。

王沅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喝茶,两只孔雀凑到她身边求宠爱。她摸摸它们的肚子,惊叹:“怎么都是肉啊,这么肥,咦——”

钱丰弓着身子,上前邀功:“小的每日喂它们五顿,养得肥肥壮壮的。”语气颇为得意。

采青爆笑:“又不是鸡,要养肥了宰着吃,你养得这么肥,简直就像一只大肥鸡了,我们婕妤可不吃孔雀肉的。”

王沅忍着笑,道:“钱丰,限你一个月之内给它们减肥。”

“哎!”钱丰愁眉苦脸地答应下来。

鼠尾见自家婕妤闲得慌,建言:“婕妤,不如奴婢们陪你打叶子牌?”

“你们牌技太烂了,没意思。”

“那投壶?”

“昨天才投过了,腻得慌!”

“咱们院子里的石榴花正开得艳,不如熬个榴花山药糯米粥给陛下送给过去?您也有三天没有往陛下那里送吃的了。”鼠尾稍稍提醒了一下。

“是啊,”采青接过话头,她也很奇怪,“您之前那么勤快,日日都送,怎么突然之间就不送了?”

王沅笑道:“我日日都给陛下送吃食,时间长了,他就习以为常了,甚至根本想不起我来了。但是我从每日都送,到突然不送,陛下就会纳闷,今日怎么没有送吃的来。”

采青与鼠尾齐声道:“奴婢明白了,您就是让陛下时刻都能记住您。”

“是啊,只有陛下时常眷顾,咱们的日子才会越过越好嘛!”

这时,金珠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捧着一个盒子,禀告道:“婕妤,南薰殿的公孙美人遣了粟米给您送了一盒点心来。”

王沅来了兴趣,催道:“快打开,我尝尝!”

金珠揭开盖子,放在石桌上,原来是一笼熙丰楼的蟹粉汤包,还冒着热气,王沅捏了个包子,先轻轻咬了一口,然后吸尽汤汁,最后一整个扔进嘴巴里,鲜香可口。她满足地喟叹:“真美味啊,多亏了柔嘉,我才能吃到这蟹粉汤包。”

今日本是每月一次,嫔妃与家人相见的日子,采青惋惜道:“可惜大小姐正怀着孕,孕像又不好看,不然也可以来看您,您想吃什么,大小姐都能给您带过来。”

金珠傻乎乎地说了一句,“婕妤,您可以召您嫂子进宫呀。”

采青偷偷瞪了她一眼,金珠才恍然察觉自己说错话了,婕妤幼年失母,在宫里从来不提起嫂子,可见与嫂子有龌龊,她嗫嚅道:“婕妤,奴婢错了。”

“没事儿。”王沅随意地摆摆手,并不放在心上。不过她倒是有些想王奉光与二哥了,可惜后宫规矩,除非皇帝特许,否则不能见外男。

想到这里,蟹粉汤包也吃的不香了,让几个丫头分了。她抬头看看天上的云彩,聚散离合,满心惆怅。

张山从殿外跑进来,满脸喜色,急匆匆地说:“婕妤,大好消息!”

“什么事呀!”王沅懒洋洋地问。

张山道:“建章宫的巫公公在殿外侯见,说有婕妤的大好消息。”

“快把巫公公请进来说话吧。”

一时之间,众人都兴奋起来,金桂猜测道:“莫不是咱们婕妤服侍陛下有功,陛下要给婕妤升份位了。”

金珠道:“肯定是!咱们婕妤在往上升升就是九嫔了。”

王沅摇了摇扇子,点醒她们,“醒醒吧,姑娘们,冯昭仪都没有升位,哪里有你们婕妤的份。”

巫公公进来施礼后,笑道:“婕妤,陛下召您去清凉阁陪驾,您的父亲王翁也来了。”

惊喜来得太快,王沅紧捏拳头,心里激动不已,进宫接近一年,终于能见到父亲与二哥了。

采青早已掏出荷包塞给了巫公公,巫公公笑眯眯地说:“婕妤,那么请随着奴婢去清凉阁吧。”

鼠尾见机,拉着巫公公往屋里走,“您先歇歇,喝点茶,容我们婕妤收拾打扮一番。”

王沅穿上锦衣,带上珠玉冠,妆容也重新修饰了一番,才带着随着巫公公去了清凉殿。

见到王奉光的那一刻,她心里一酸,差点就掉下眼泪来,到底是忍住了,先向李湛行礼。

李湛摆摆手,温和地说:“起身吧,朕还有要事,你们父女自行叙话吧。”说完他就离开了,很体贴地把地方留给王氏父女叙话。

“爹!”

王沅终于忍不住哭出来了,“我真的好想你呀!”

王奉光上下打量女儿,似乎怎么也看不够,老泪纵横,“爹也一直挂念你,生怕你在宫里过得不好。”

王沅靠着王奉光坐着,眼里含泪,道:“陛下对女儿还不错,不然女儿也没有机会见到爹,对了,二哥怎么没有来?”

王奉光叹气:“你那个不争气的二哥,投军去了,唉!”

王沅只能安慰他,“二哥一向机灵善变,不会有事情的,您放心。”

王奉光见女儿穿着华丽,面色红润,心里大为宽慰,“你进宫后大半年里都没有什么消息传来,为父担心得不得了。直到陛下封你做了婕妤,为父的心里才稍稍安心。”

王沅擦干眼泪,问道:“爹,你怎么突然来了,陛下是如何让我来见您的?”

王奉光回道:“为父实在挂念你,索性就上书陛下,没想到陛□□恤父女天伦,准了我们父女相见。”

“原来如此,陛下是个有心人。”

王奉光突然想起了去年在上林苑伴驾的事情来,笑着对女儿说:“陛下曾对为父说,你自有命定的有缘人,等你出嫁时,还会为你添妆,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没想到你却是嫁入了他家,这可能就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事情吧。”

王沅眉毛一挑,李湛从来没跟她提过此事,哼,看来他还欠自己一注嫁妆。

父女俩叙话,不知道过了多久,采青掀了帘子进来,福了福身,道:“婕妤,老爷,时候差不多了。”

王奉光伤感起来,“我这把老骨头,不知能活多久,我们父女还能再见几次面?”他老来得女,不惑之年才得了王沅,如今已经是六十的老人了。

王沅道:“父亲不必感伤,陛下对女儿不错,只要女儿用心服侍君王,你我父女日后相见的机会定然不少。”

她从旁边捧出一个盒子,递给王奉光,“陛下大方,皇后娘娘贤惠,女儿在宫里过得很舒心,这是陛下与娘娘的赏赐,都是一些金珠玉石之类的,值一些钱。”

王奉光欲要推辞,王沅硬塞给他,“我不差这些,您拿着,以后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尽着用。您在家多保重。”

王奉光咽哽,最后由着太监送出宫了。

见过父亲一面,王沅心情大好,又有功夫炮制新鲜的食物。让人搬来梯子,亲自采摘了新鲜的榴花,洗净,用盐腌一刻钟,并着山药、红粳米,装在砂锅里,放在灶上熬着,足足熬了四个时辰。

建章宫文思阁,李湛放下折子,揉揉僵硬的肩膀,最后索性站起来,在屋子里走动。张让趁机道:“陛下,明光殿王婕妤让人送了吃食过来。”

每日都有嫔妃往建章宫送宵夜,不过大多拿不准李湛的口味,要么是甜腻腻的精致糕点,要么是鱼刺燕窝之类的,李湛并不太喜欢。王沅另辟蹊径,经常送的就是包子饺子之类的,偶尔再熬个粥,材料简单。李湛从小在民间长大,偏偏就爱她做的这种简单的食物。

当然张让在其中也使了不少了力,不然李湛也根本看不到王沅送的东西。王沅的姐夫田迹曾经对张让有过恩惠,于是拜托他适当的时候照顾一下小姨子。

“正好有点饿了,拿过来吧。”李湛吩咐道。

张让小心翼翼地揭了盖子,然后连着碟子将粥碗放在李湛面前。李湛喝了一口粥,没有搁糖,淡淡的,但是食材原本的味道都出来了,而且还有一股馨香味,问道:“这里面加什么了?”

“回陛下,王婕妤说里面加了新鲜的石榴花。”

李湛一笑,“难怪这么馨香,偏偏她就爱琢磨这些新鲜花样。”他一勺一勺地把粥喝完了,将勺子放下时,突然看见粥碗下好像压着一个纸条,于是将纸条抽出来,“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很直白的情诗,就差明说,我非常想念你,快想死了,想念你的怀抱,深闺寂寞,只能对着月亮思念你。

张让心里松了一口气,陛下总算是自己发现了,不然他还要想着法子,怎么让陛下发现。其实他这个人,绝对是个锦上添花的人,本身王婕妤就很会在陛下身上使劲儿,陛下对她观感也不错,所以他才会趁机襄助她。若是王婕妤处境跟梅宝林,戎美人一样,那么就算是田迹对他有救命之恩,他也懒得照顾王沅。

李湛将纸条揉成一团捏在手心,那眉头就皱起来了。这王婕妤也太不像话,太胆大,太不矜持了,不过想起她那么小的年纪就敢爬树,看来这么多年野性仍然没有改啊,姚家的教导只是让她外表行为成了一位淑女,内在仍然保持着以前的个性。

张让见陛下脸色似乎不好看,心就提起来了,正惴惴不安。李湛突然敲敲桌子,道:“摆驾,去明光殿!”

李湛若是厌恶一个人,绝对不会去见她,张让提起的心放下来,看来陛下并没有生气。

王沅恭恭敬敬地把李湛迎进屋里,李湛板着脸,一言不发地讲她拉进内室,采青等人惊呼,想要跟上去,被张让拦住了,“见机点!”

王沅是第一次见他板着面孔,心里有些发慌,往他身边凑了凑,伸出小拇指去勾他的手心。

李湛见她如同小猫一样讨巧卖乖的样子,脸上差点绷不住了,将纸团扔在桌上,道:“这是什么?”

纸条揉成这个样子,他肯定看过呀,还问她做什么,不过这诗也是太不含蓄,王沅自己也不好意思了,搂着李湛的胳膊,娇滴滴地说:“这是我对陛下的心意,人家就是想你了嘛!”这话说出来,她心里一阵恶寒,忍着全身的鸡皮疙瘩继续说:“陛下让我父女见面,我满心感动,情丝涌动,情不自禁就写了,陛下,您就别生我的气了。”说完,低着头作害羞状。

半响李湛才说:“朕不是生你的气,只是你行这么大胆的事情,若是在宫人之间传开了,你的名声还要不要?”

王沅狡辩,“那程才人还专门唱这个……”

“程才人唱的都没你写的直白!”李湛提高声音。

王沅肩膀一缩,作出一副可怜色样子。

李湛心里叹气,“你是正经大家闺秀,那程才人怎么能同你想比,以后别写纸条了,有什么话直接跟朕说。”

作者有话要说: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出自李白。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淫声,口不出傲言出自古代典籍。

大家晚安,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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