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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徒恩义此断情 紫砂壶碎桂花飞(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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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坞内,在那个种满桂花的院子里。一身白袍,满头银丝,坐在石桌边。看似已是耄耋之年,其实,他刚刚年过花甲而已。眯着眼睛看满院子的桂花,笑意渐渐浓了,他的笑明明让人看着暖心,然而皱纹挤在一处,那般苍老的模样,让人心酸。

这个老人,便是天澜门门主,墓回头。

邺陵城外梨花坞,梨花坞内天澜门。天澜门门主墓回头,与鬼谷子,长须翁和雪谷神笛齐名,并称江湖四老。

而江湖四老中,就属这墓回头最为怪异。他这一生行事,全凭心情。他当过将军,却扔下一句“心情不畅”,便扔战袍,斩战马,逍遥江湖。

后来墓回头寻了梨花坞这一处世外桃源,余下残生便守着中间那一间屋子,未再踏足尘世。没人晓得他风一般的xing子,怎会守着一间屋子过一生。江湖传言,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便编出了许多故事。

墓回头正邪不立,于是,天澜门便亦正亦邪地立足于江湖武林。他收过十个徒儿,每一个都不同:大盗、鬼医、杀手……然江湖之中,只听闻涟影双刀,龙腾墨剑、夺魂鬼医、流影杀手四人。

而裴逸轩,便是他的第一个徒弟。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墓回头刚结束了他的戎马生涯,在凌云山庄外,遇到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儿。那个孩子,便是当年的裴逸轩。裴逸轩盘腿坐在树下,盯着凌云山庄看。

他也是百无聊赖,就同裴逸轩并排盘腿坐着。裴逸轩斜眼瞅瞅他,然后伸个懒腰,靠着树便睡了。

时至今ri,墓回头还记得那个小鬼的每一个动作。当年就是觉得那小鬼太有趣,于是他把小裴逸轩扛在肩上,带走!

墓回头整整花了五年时间,才等到裴逸轩拜他为师。

思绪拉回来,已是白发苍苍的墓回头站起身,好好打量着这院子的桂花。那五年里,裴逸轩这臭小子成天想着逃跑,不过成百上千次,还是被墓回头抓回来了。知道臭小子对这桂花十分钟情,墓回头忍痛砍了一院子的梨树,留给他种桂花。

不得不说,裴逸轩是个奇才。五年里,裴逸轩不愿拜师,他也一招半式都不教。裴逸轩就这么逃了五年,竟练得一身绝佳的轻功。

终于,他追不上臭小子了,只能自己一个人慢慢走回梨花坞,自个儿郁闷。臭小子却捧了个寿桃回来,喊了他第一声“师父”。

想到这里,墓回头苍老的脸上,笑得暖意浓浓。

后来的这些年,他也算熬出头了,都是臭小子围着自己转,也不必再担心哪天臭小子又跑了。后来他陆续收了九个徒弟,慢慢的,他跟臭小子接触越来越少,臭小子也不再整天围着自己转……

时光淡了,回忆暗了。墓回头笑得无奈,摇摇头。

大盗裴逸轩。就这个名头,墓回头觉得还是不错,随心就好。臭小子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他信得过。

“咳咳。”墓回头蒙着嘴咳了两声,手心殷红一片,他拿手帕抹去,叹道,“哎,老了老了,这点小伤就受不住了。”

然,这又岂是小伤?

他的脚步有些蹒跚了,不如刚才的稳健。腰也弯了些,不似刚才那般挺拔。就片刻之间,他又苍老了许多。

想起三年前,裴逸轩重伤归来,魔xing大发的模样,墓回头往前踉跄了一步:“这魔xing,该怎么办才好哦……”

墓回头的脸上已经没有笑了,他的脸上露出想孩子一般的渴望,眼神看着裴逸轩平ri里住的那间屋子。墓回头期盼着,那里有个小鬼跑出来,欢天喜地围着自己叫师父。

花甲老人的眼睛里有了些泪光:“快回来吧,孩子……”

裴逸轩早已经快马加鞭地朝着梨花坞赶来。这个时候,都快到梨花坞了。

猎影跑得很卖力。平ri里,裴逸轩从不用马鞭,然而每次回梨花坞,他都表现得那么迫不及待,鞭子甩在空中发出声响,猎影便懂了他的急切。

由于易凌风在梨花坞,于是裴逸轩捎上了苏夜雪。

其他人没有同行,宛宁留下照看无茗,若是再让瞳大白天的赶路,裴逸轩实在担心自己小命不保。

到了梨花坞,苏夜雪便被当成了空气。别说苏夜雪,猎影都被他晾在一边。

裴逸轩的脚程,可不是她小跑着就能跟得上的。终于到了那满是桂花的院子,苏夜雪觉得自己就快要瘫掉了。

裴逸轩踏进院子的时候,便取下了他睡觉都不摘去的面具,随手便扔到一棵桂花枝头挂着。

苏夜雪跟在裴逸轩身后,实在不能理解这个人。猎影和那个面具,平时比他的命都重要。赴死之前他还不忘交代自己,照顾好猎影。怎么到了这儿,就都变了呢?这里面有什么,竟比猎影都重要?

“师父,在这儿等我呢?”

随着裴逸轩的声音,苏夜雪回过神来。她看见一位华发老人,老人负手而立。明明是板着面孔,眼里却充满慈爱和笑意,看着裴逸轩。

裴逸轩笑得可灿烂了,不由的让苏夜雪一阵恶寒。看惯了这个人玩世不恭又略带桀骜的笑,实在受不了他笑得那么干净。不过,即便堆着一脸的笑,那张脸还是让苏夜雪想到一个词:刚毅。

看着墓回头板着一张脸,裴逸轩将手中的锦盒先放在石桌上,很调皮地伸出两只食指,将墓回头的嘴角往上推了推。然后颦眉点评道:“我就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劲,现在这个表情才对嘛!”

趁着裴逸轩低头拿出锦盒里的紫砂壶,墓回头抓紧时间笑了笑,缓解了一下憋得难受的感觉。尔后他的眼睛里,便闪烁出一丝悲哀。

苏夜雪本来是被这俩师徒逗笑了,然而实在是老人家的悲哀太明显,让她没法儿观察不到。她习惯xing地咬着下唇,歪着脑袋,看着墓回头。

感觉到一阵目光,墓回头看了过去。苏夜雪并没有慌张地收回视线,只是回应一记灿烂的笑,微微弯腰颔首,以她的方式行礼。

看着苏夜雪,墓回头的眼里,稍有一丝欣赏的情绪。

裴逸轩取出紫砂壶,瞅了苏夜雪一眼,抬手在墓回头眼前晃了晃:“师父,这个紫砂壶可是我自己烧的。”裴逸轩指着紫砂壶上的图案,“这像不像您老人家……”

“呯!”

墓回头手一甩,裴逸轩手里的紫砂壶被扫到地上,满是碎片。

“师父……”裴逸轩笑不出来了,愣愣看看地上的碎片,又抬头看看墓回头。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裴逸轩,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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