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帝将手中的东西放回桌上，缓缓走到凌子邡面前道：“废太子是国之大事，而且太子的母族……”见凌子邡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正德帝自嘲的一笑，道：“朕知道，太子身后一直有党派，朕的确默许了这件事，现在也算是自作自受了。”太子身后的势力，让正德帝忌惮不已。
直到凌子邡来找他，他才知道，太子的手竟然伸的这么远，连江湖上都有他的势力，这让正德帝大吃一惊，同时也坚定了废太子的决心。
他不介意太子有自己的势力，但是他忌惮的是太子竟然对战死将士的后代动手。这让他心寒不已。
有野心是正常的，但是这样为了皇位不择手段，甚至伤天害理正德帝绝对容不下，他不能将祖宗打下来的江山交到这样的人手里。
凌子邡嗤笑一声，淡淡的道：“父皇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真的不会后悔？”
正德帝微微一僵，半晌没有说话。
凌子邡见状冷笑一声，道：“废太子这件事等你真正下了决定之后，再说吧，但是现在，我不会停手的。”凌子邡深深的看了正德帝一眼，转身就走。
他会一直查下去，直到可以不用通过正德帝直接废掉太子。他答应了那些人会给她们一个公道，自然就会做到。
正德帝看着凌子邡的背影，欲言又止，最后只深深的叹了口气，满面哀伤的坐到椅子上。
“琪儿，我们的儿子……是朕对不住你。”
琪儿是元后的闺名，正德帝的确不忍心废太子，一旦将太子废掉，那么太子会落得什么下场他心里清楚，说实话，他不忍心。
想到当初皇后临死前握着他的手，让他保护好他们的儿子的样子，正德帝忍不住闭上眼，眼角落下一行泪来。
这是他亲手养大的儿子啊，那么小的时候就抱到身边，深怕他遭到暗算，每晚都带着身边睡。怕他因为母后不在，受委屈，内务府的主管安排的都是忠心与太子的人。
而太子从小就十分的聪慧，记得当初他御驾亲征，太子送来两箱自己的衣物和一些吃食，一封一封的信不停的往边疆送，一声声叮嘱让他记到现在。
曾经他还得意的当着朝臣的面称赞太子，大叹后继有人，江山有望。
但是，什么时候，太子竟然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了呢？正德帝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他知道他应该废了太子，但是……他怎么下得了手，这是他的儿子啊！
皇儿，皇儿，皇字在前，儿字在后，但是太子对于他来说，却是他的第一个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
“王妃，那些人已经到京郊了，我已经让人将他们安置在外边的庄子上，你看……”殷棣看着云轻言道。
云轻言闻言，眼睛一亮站起身来，连声道：“快带我去看看，每家每户都来人了吗？”
殷棣有些犹豫，看着云轻言眼中闪过一丝气愤和不忍，“有几户人家……自从女儿丢了之后，家中的老母承受不住……”她们的男人都死在了战场上，有些的甚至家里的男丁都死了，就剩下寡母幼女。
而当唯一的女儿也丢了之后，这些母亲大多都承受不住，他们找去的时候，这些人都已经辞世了。
云轻言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悲伤，声音也低了几分，道：“那其他的呢？”
“其他的能来的都来了，剩下一些走不动了的，也托了人过来，林林总总加起来有一千多人。”其实殷棣已经去庄子那边看过他们了，密密麻麻的一千多人，满脸的风霜，眸子里满是哀痛和麻木，但是看到殷棣的那一瞬间有升起的一丝希望。
看的殷棣心里不是滋味的很。
“走吧，先去看看吧，我正好也有些事要跟他们说。”云轻言叹了一口气，往外走去。
待走到庄子上，里面已经围满了焦急等着的人们，见云轻言走过来，经过庄子里下人的提醒，他们纷纷围过来，但是又在离云轻言几步前停住，跪下道：“王妃娘娘，我家妹子可还在？”
“还有我，我家阿姐呢？”
“我那可怜的女儿，只要她没死，什么结果老婆子我都接受！”
人们纷纷开口打探自己家人的现状，一旁的下人呵斥道：“都安静下来！”
云轻言对那下人摇了摇头，让他不要这么凶，看着有些被吓到的人，云轻言笑了笑道：“你们先起来。”
待众人站起身后，云轻言才看到这群人的样子，看着他们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
云轻言大声的道：“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家人而来，我敢保证只要你们的家人还活着，我就一定让你们团聚。”
“我也不怕将真相告诉你们，这件事的幕后之人就是当朝的太子，就是他将你们的女儿抢去的！”
云轻言的话音一落，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造孽啊，老头子你在天上看看啊，你为了这片江山拼死拼活，我生了六个儿子全死在战场上，就剩下这一个女儿，就只有这一个女儿啊，还被太子送到那种地方！老头子，你睁开眼看看啊——”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大哭道，她伸手捶着自己的胸口哭的痛不欲生。
一个少年满目通红，脸色满是戾气的往外冲，却被守在门外的侍卫拦了下来，“你们放开我，我要去给阿姐报仇，你们放开我——”
“太子不仁，我们不要他作为凌云的储君！”一个少年大声喊道。
“对，太子不仁，废太子！”
“废太子！”
周围的人立即大声的应和。
云轻言让殷棣将一张巨大的白色棉布展开，“太子不仁，残害百姓，世间所不容，然废太子绝非一言之行，只有万民上书，陈述民怨让皇上听到万民的声音，才行。”万民表，是历代百姓上书己见最有效的方法，万民表一出，无论是谁也不能阻拦，就算是正德帝也不能置之不理。
但是云轻言这番话一出口，却让周围的人都沉默了，他们看着眼前的白布，迟迟拿不起眼前的笔。
他们都是普通百姓，哪里敢跟太子作对，刚刚一时起意也是因为云轻言在，他们想让云轻言出头罢了，这会让他们在白布上写上自己的名字，他们却都胆怯了。
云轻言沉默的看着眼前的人，他们的迟疑她看在眼里，却并不生气。
封建朝代农民阶级面对官僚贵族有着天生的自卑，何况对方还是当朝太子，国之储君呢？
“我写！”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刚刚还被拦着的少年一把甩开侍卫的手，红着眼大步走到云轻言面前。
拿起桌上的笔，少年转身看着大家说道：“我爹和大哥都死在战场上，我阿姐为了将我爹和大哥的骨灰埋起来而被人掳去，我娘为此哭瞎了一双眼睛。从那天起，我就立誓，一定要找到阿姐，各位叔叔婶婶，倘若今天我们因为畏惧而不写这万民表，那么太子只会更加的无法无天，为了阿姐，哪怕前面的万丈深渊，我也敢跳！”
少年毫不犹豫的转身在白布上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对云轻言深深的鞠了个躬，转身走了。
有了一个人带头，更多的人鼓起了勇气。
“我写，我闺女不能白白的受罪！”
“我也写，我就一个老婆子，太子若是报复，那就尽管来吧！”
越来越多的人主动的在白布上写上自己的名字。
云轻言退到一旁，看着这副景象暗自说道：“一定要将那些女子给救出来！”
翌日，凌子邡带着装着万民表的盒子走到正德帝面前，大声道：“儿臣有事禀告。”
正德帝看着一脸冰寒的凌子邡和他手中的盒子，不知为何竟然有些微微颤抖起来。
看了一眼还一无所知，正想着要如何让正德帝重新信任他的太子，正德帝无奈的闭了闭眼。看来，琪儿，朕终究要对不起你了。
“说。”正德帝睁开眼，看着凌子邡，又恢复了一个帝王应有的威严。
凌子邡将手中的盒子交给一旁了太监，让他递给正德帝，然后缓缓的说道：“臣参太子，罔顾人命，为了一己之私将数千无辜女子充进青楼，以谋私利，激起万千民怨，上书万民表。”
凌子邡的话一出口，顿时掀起轩然大波，太子一派的人皆满是焦急的看着太子，眼中明摆着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太子也被凌子邡的话直接的震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凌子邡竟然会查到青楼的事情，太子的脸色顿时一片惨白，脚一软就坐在了地上。
“太子，你可有什么话可说？”正德帝将巨大的万民表甩了下来，落到了太子的眼前。
太子顿时回过神来，连忙道：“父皇，冤枉啊！”
看着地上写满名字的万民表，太子的眼中闪过一丝戾气。
连滚带爬的爬到正德帝的身边，哭着道：“父皇，这都是凌子邡的诡计，儿臣，儿臣从来没有做过这些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