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不甘萧疏挦句章，心贱薛罗衣，使西域
副题：借计出行途遇拦路匪
走出人烟繁盛地，四人策马沿黑水河向西急奔。『雅*文*言*情*首*发』<冰火#中文.草原渐走渐薄，行人渐走渐稀，冲上段高坡，便把富于生命力的黄绿的草原甩在了身后，眼前现出的是粘天连地的大漠荒碛；只有黑水河细练样穿行期间亮着些许生机。张骞四人便有了种天涯零落的感觉。
四人溯黑水河走到日过午，当河道以近乎九十度直角往西北拐去的时候，甘父带着大家渡河往南继续在沙包中攀爬穿行。三月午时的阳光，若是在草原绿地会觉得温煦和暖，但在干旱荒芜的沙漠，则是热气蒸腾，每颗沙粒似乎都在释放热量。
甘父见大家极为疲累，步履拖沓懒散，便鼓劲说：“如果没记错，爬过前面的沙包，有个湖，湖边是处匈驿，过了匈驿，穿过丘陵山地，就到浑邪王地盘了。”“兄弟们努把力，我们去驿舍歇息。”张骞说着，座下骕骦知性地摇头振铃碎步慢跑开来。当众人眼中显出驿舍的影子时，看到年轻的驿卒图鲁兴奋地迎面跑了过来。“五行勇来啦！”他接过甘父等人的马驼，让属从帮着御鞍御物资，哈腰颠步引众人入舍盥洗。少时，图鲁便端进了热腾腾的奶茶和馕饼，热情地对甘父说：“不知五行勇来，小的已让手下宰羊，大人先凑合着垫点儿。”“这样很好，图鲁勿再麻烦。”甘父捏起张馕饼掰成四瓣，分别递给张骞三人，“我们还要赶路，稍事休息就走。”“五行勇和大长公主去年来打了个唿哨就走了，连碗水也没喝，今儿个怎么也要住一宿，让小的献献殷勤；羊都宰下蒸上了。en8.”图鲁不知是真急还是激动，眼里竟蓄了泪，“驿舍前面是山地，常有羌匪出没，白天走还好，晚上实在不安全。”“图鲁的好意心领了。大单于急命在身，实在不敢耽搁。”甘父说着站起来，“劳驾图鲁把剩下的馕打包带上。”
图鲁送甘父四人出舍上马远去，急命属从：“快去报告屈伊大王，羊儿跑去了，不用过来啦！”
当张骞四人进入丘陵地带，蜿蜒在山底小道时，天空显出了半弯月，伴有星光点点。“甘儿怀疑图鲁和羌匪有牵连。”甘父对并辔走在中间的义父说，“说不定我们前脚走，他跟着就去通风了呢。”张骞扭头看了看牵驼走在后面的仲瑾，问：“此是何地？”听甘父答：“匈人称作都鲁克山。”便向着前面的文英说，“兄弟们保持警惕，一有风吹草动，即各自为战拼杀出去。”话音未落，身后山冈那面马蹄滚滚急促而来。甘父勒马掉头要去迎敌，张瑾拦住说：“甘儿护好大人，为师断后，完事了就去追你们。你们快走！”把驼缰撂给甘父，转马立定静候。当张骞三人在山道隐了踪影，杂沓蹄音伴着浓厚沙尘从眼前山口掩来，模糊了头上月光；在模糊的光晕中有幢幢黑影鬼似的在晃。张瑾不待黑影临近，即从马上腾身扑去。
文英拍马在前，甘父牵驼在后，护拥着张骞往前急奔。跑出山地，蓦见数十骑一字儿排在面前：骑马人各个长巾裹首，手持马刀。内中匪首样人物打马出队问：“来者可是大匈五行勇堂邑甘父？”“说人话行不？”甘父猜此人当是屈伊，撒开驼缰跃马怒叱，“尔等掂掂项上人头几斤几两，敢来挡道！”那匪首不怒反乐，嘿嘿了两声，复操匈语说：“本王受不了匈人奴役，三年前扯着兄弟们驰骋山河，占据此地，凡有人打这儿过，我们都要尽些地主的问候意思：鸟过留声，人过留财；此一。”果是屈伊！“匈人都称道五行勇神武，本王常想见识见识。去年五行勇打这儿过，我们得知消息，你们已去了，本王就很是吃亏。今儿遇见定要领教，此二。阿兰达美貌无双，本王很是想念，杀了你……”屈伊话没讲完，突然哑声，身子前后摇了摇栽倒马下。
文英见甘父射毙匪首，更不答腔，挥舞双刺从甘父马后冲出，扑入匪阵。马匪并不接战，唿喇闪开让文英三人突出，却紧紧地尾随在后。三人回马，众匪即却退；三人前行，众匪又紧随马后。如此三番，惹得文英心底怒生：“甘儿保护大人先行，待我扫了尾巴就来。”“文英勿要小心！”张骞叮咛说。“大人放心，这些小寇不值一捏。”话音未落，文英已驱入匪群找人厮杀。匪徒仍是却退。文英战无可战，走又走不脱，干脆立马虎视，想等张骞、甘父两人行远再设法脱身。不想那些马匪慢慢回转，乘文英不甚在意的当儿，唿地围拢过来，把文英困在垓心。文英大怒，挺马舞刺就杀，不防脚下拌马索起，坐骑受惊，自己被摔落马下；待要扎挣起身，已被众匪强摁缚住呼拥着跑去。
平明，张骞、甘父两人拐进黄土塬谷道，确认后面再无羌匪，才缓下马步。甘父便发现驮运物资的两峰骆驼遗失了：驼缰原是持在自己手里的；路上必需的水、粮草、铺盖和钱币丢失，往后可怎么走！连疚带慌又着急，身上欻地汗湿。正想着如何向义父报告，张骞掉头问：“师傅和文英还没追上，骆驼可在他们手里呢。”“骆驼是甘儿弄丢了。”甘父满脸愧红，他实在不愿再给憔悴的义父添忧但却不得不如实禀报这个不幸的消息。没想到义父竟大度地笑笑，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说：“不光骆驼，恐怕你师傅和文英也难寻到咱们了。”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
觉得脸上痒痒的，张瑾使劲睁开眼，太阳已升起了老高，晃得眼痛，便又闭上；脸上湿漉漉的被什么舔舐着，还有股热气喷得刺痒，又睁开眼，看清是那峰母驼正亲昵地往自己的脸部伸着淡红的长舌呢！心里高兴起来，想抬膊，沉重得抬不起来；想翻身，胸膛剧痛翻不动：昨晚截住百十来号羌匪，从马上投身荡入匪群，当最后一名匪兵惨呼着死去的时候，自己也因身受重创踉跄倒地。那母驼看到主人还活着欢快地发出嘶鸣，高大的公驼慢慢地在张瑾旁跪伏屈身。畜牲通人性啊，这两个还情深意笃呢。张瑾暗自赞叹，咬牙挣身，在母驼抻脖拱顶帮衬下，好不容易攀上公驼任由俩驼走去。张瑾爬在宽厚的驼背上，夹在高耸的驼峰间，半晕半醒，走了不知有多久，迷迷糊糊间，耳际响起个童稚的女声：“妈妈，是那个买驼的叔叔！”就听“天哪！”一声青春脆亮的妇人惊呼，又晕昏了过去；等睁眼醒来，映入眼帘的，竟是那个卖驼的美丽匈妇！
“我怎么在这儿？”张瑾惊讶地问，想要翻身，伤口的剧痛让他不自主地呻吟出声。“吓死俺了，你可是睡了三天哪！”少妇轻轻地替张瑾掖了掖被角，粉脸飞红。“是你救了我，我可是汉人啊！”张瑾语带感激。“汉人也是人哪，确切地说，是你买的驼救了你。”少妇在床边坐下，双目柔和蕴情。“我想起来了，两峰驼都随我来了，还驮着汉平他们三人的必用品呢！我得找他们去！”张瑾急得又要起来。“你动得了吗，遍身伤痕累累的？”少妇扶住他软语劝慰，“都过了三天哪，你就是能走，也找不到他们了啊。你老实躺着，我给你弄饭去。”活了半辈子，张瑾这才体验到女人照拂的温贴：女人真好！他发自内心地感慨着，淌下两行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