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轻抚我的手背,“还是我的朗朗最解朕心,最明朕意。所以朕在这些儿女之中,也最喜欢和你说话。
你也曾数次帮着朕出谋划策,朕很信赖你。可惜你二哥不争气,权利熏心,一而再再而三地叫朕失望。四世子宗历呢,我虽然别无选择,早晚要把皇位传给他。
可是……哎……朕不甘心啊,也不放心啊。你四哥的性子太过柔软,脑筋又简单,朕恐怕他担不起这千秋大业,或者被人牵着鼻子走。
朕其实最属意于你,只可惜,你不是男儿。
但朕有心封你为监国,在朕百年后,让你辅佐宗历一起,守成这江山基业!”
“这……”
这话实在太出乎我的意料了,我不知道临沧自蛮夷边境起家,对于传统的皇权承继是否有自己的认识。
我闻听此言赶紧跪下,我虽然不想皇权落入无用之人的手中,但也不愿意效仿什么牝鸡司晨。
“朗朗不敢,朗朗从未想过要沾染半点皇权,父皇朝中不乏谋臣和名将,都是四哥将来可以仰仗的力量。
断断轮不到我的头上吧。”
“现在这还是朕的天下,朕说你担得起,你就担得起,朕不会看错。
况且,外臣再能干终究是外臣,如果宗历的身边一个有个血脉关系的至亲都没有,朕怎么能放心得下呢。”
“可是……”
我刚要推辞,继而又被父皇打断了。
“你不用可是了,难道忍心看着宗历孤军奋战,大权旁落,受人钳制吗?”
父皇的语气严厉起来,我不敢再硬顶,只能勉强应承,“朗朗不敢。只要对江山社稷有利,朗朗自然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不过……此事仍要从长计议,在四哥未登基之前,父皇还是着力培养教导四哥才是,若是让他知道身边有诸多帮手,只恐四哥会懈怠。”
“好,很好!你能有这等胸襟和气魄,岂不是比你的哥哥们强上百倍。如此朕便能放心了。”
父皇说完这番话后,突然脸色一变。
“既然说到江山社稷,朕……眼下正有一事,需要朗朗为朕分忧解难啊。”
我心里想着,原来先前的一通高帽不是白戴的,不知父皇又要给我摊派什么棘手的事情。但既然刚才连“肝脑涂地,万死不辞”这种狠话都说出来了,现在哪有转圜的余地。
我只能硬着头皮说,“但听父皇差遣。”
父皇露出满意的神情,继而把一本折子放到我面前,“你打开看看。”
我诚惶诚恐地接过来,这是我第一次翻阅父皇亲笔书就的文书,单不说他的字已经让我辨识得很吃力了,再加上那些磕磕绊绊的古言,看得我脑仁都疼。
可是,当我总算一知半解看明白那折子上的内容后,我只觉得浑身好像被浇了一盆冰水,从头到脚凉得透透的。
这封折子,以楚玉的口吻,细数了梭罗太子虐待楚玉的种种罪状,简直令人发指,最后则明确表示,因此种种,楚玉决定于梭罗太子断绝夫妻关系,自此不相往来!
我捧着折子的手瑟瑟发抖起来。我几乎怀疑是自己得了眼疾,还是在做梦。
那梭罗太子与楚玉姐姐恩爱非常,实乃天作之合,怎么会有如此不实之言写在这折子上。
况且,就算楚玉和梭罗太子的恩爱是假象,那孩子总是真得吧,要和梭罗太子断绝关系,那孩子和楚玉以后怎么办?就这样无依无靠,不明不白地老死在宫中吗?
我颤抖着嗓音问父皇,“这是何意?”
父皇却没有丝毫迟疑地对我说,“便是你看到的意思。”
“可是……这不可能啊,楚玉姐姐和梭罗太子明明是恩爱夫妻,这……朗朗我实在看不明白,还请父皇明示。”
父皇背过身去,望着大殿的虚空说道,“朗朗啊,父皇自然有父皇的筹谋,楚玉出嫁之时你不在宫中,很多内情不知。
接到来济国和亲文书的当日,我就颇为踌躇,来济不过是一边远小国,我怕委屈了堂堂临沧国的公主。
可是那使臣言辞恳切,颇令朕动容,况且自我朝建国以来,还未有过和亲之事,我为表与边境邻邦交好之心,纵然不舍,还是应允了。
只是此番省亲,却让我看出,那来济国太子和现在的国主,对我临沧却有不臣之心。况且,那来济的国力日盛,我怕终有一日会成为我朝的心腹大患,兵戈相见在所难免。
到时候,你楚玉姐姐若在来济国,必定会受到牵连,等来济人以楚玉的性命相要挟,那就不好办了。
所以,朕决定,要替楚玉快刀斩乱麻,把最坏的结果抹杀掉。如此才能放手和来济国一较高下。”
简直是危言耸听,一派胡言!
要不是我定力足够,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了。
说什么舍不得楚玉姐姐在来济小国受苦,那当初又是谁为了彰显我大国威仪逼迫了楚玉出嫁的?
说什么梭罗太子和姐姐不过是表面的恩爱,但省亲以来的种种,大家都看在眼里,没有一个不羡慕姐姐和梭罗太子之间的伉俪情深。
说什么来济国对我朝有不臣之心,那也是因为来济不过是个闭门造车,安安稳稳过自己小日子的邻邦,人家丰衣足食,一切都自给自足,所以才有不巴结我临沧的骨气啊。
还说什么来济会成为我朝的威胁,梭罗太子是来济国储君,将来荣登大宝,而他的后人,流着来济和临沧两国的血,不出什么岔子,怎么会有兵戈相见的一天。
倒是这个骄横无度,目中无人,见不得别人好的昏庸的临沧国主,正在把我朝带向一条灭亡之路啊!
而如今,我已是心知肚明,梭罗太子早就被谋害了,我为姐姐痛心,为那太子惋惜,却还要配合父皇来演这出戏。
这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是对我人格底线的挑战啊。
可是……可是……
我看着父皇桀骜的背影,想起他种种铁腕和冷血之举。刚刚沸腾起来的热血,好像被泼到了冰天雪地之中。(未完待续)